第1章 凌晨

张明墨在床上翻转身子，摸出枕头下的手机。

开机的强光让他眼前一花，他赶紧把头埋进被子里，用力揉了揉眼，半响才歪着头，眯着通红的眼睛看向手机屏幕。

“3:20”

街边的路灯透过纱窗打在天花板上，仿佛另一个世界透出的光亮，昏黄而又低沉。窗边吹来丝丝凉风，即使身处在7月末的夏夜，裹着一层单被的张明墨仍旧感觉凉飕飕的。

“又是3:20，算上之前几次莫名其妙地醒来，今天已经是第六天了。”张明墨平躺在床上看着天花板暗想。

天花板上一片光影斑驳，有梧桐树叶的影子在低暗的光晕中轻轻跳动，犹如被系上丝线，挂在枝头，簇拥一起，慌乱扑打翅膀的蝴蝶。

窗外没有一点声音，像是淹没在一个真空的世界里。

寂寥幽静。

连续六天，在三点多不明不白地醒过来，要说是被吵醒，但这小区虽破，晚上却出奇的安静，在静谧的夏夜里，连虫鸣声都不曾听到。

想到虫鸣，张明墨一思索，话说自己从大学毕业搬进来这个小区都快两个月了，在这里面似乎连老鼠蟑螂什么的都没有见过。可是这里的卫生也挺差的，楼下老太婆门口堆的垃圾都快齐腰了，却也见不到四处纷飞的蚊虫，还真是奇怪。

想着想着，张明墨又想到自己工作还是没个准信。这大晚上，呸，这大凌晨的好好睡不着，再过几个小时又要去伺候那些摆着臭脸的面试官。

多半又是凶多吉少。

也不说什么北上广那些大城市了，没那个能力，也没那个气运。可在这三四线城市都能碰一鼻子灰，着实让人有点郁闷。

可真要说还得怪自己大学四年时光荒废不已，天天躺在床上盯着手机笑呵呵，抱着只要混不死，就往死里混的态度浑浑噩噩上完了大学。一毕业就成功沦为了社会废柴，就像是进入了一个巨大的熔炉，有人真金不怕火烧，而自己现在都快要成灰了。

想来大学学到最有用的东西，可能就是即便孤身一人也能忍受住空虚寂寞，可以在房间足不出户地呆上一整天。想到这里张明墨也是内心烦闷浑身燥热，愈发睡不着，恨不得捶墙跺足，好好发泄一下懊悔之情。可惜现在也仅仅只能想想而已，就算自己真的回到了过去，是否就一定会做出改变呢。

人总是活在当下，行一时之乐，尽片刻之欢，即使知道以后的自己会懊悔不已，也仍旧如此。

可能这就是人性吧。

张明墨住的小区偏郊区，离城里的开发区很远，住在这里的大多都是些带小孩的老年人，与其说是一个小区，倒不如说是个许多人住在一起的农村。也因此租房价钱实在便宜，张明墨也就心安理的赖在这里。

不知胡思乱想了多久，街上的路灯关了，屋里陷入一片黑色的寂静之中，张明墨又看了一眼手机。

“3:58”

他叹了一口气，路灯关闭前的残光在他眼中慢慢消散。以前听别人说的死黑死黑就是这种感觉吧，就连胸腔也像被重物挤压，黑暗像又粘又稠的液体包裹着身体，把你往深处拖去。

忽然窗外有强光扫进来，随即消失。张明墨眼皮子底下的眼珠子动了动，刚刚闭上的眼睛又睁了开来，但是很快他就意识到这是一辆汽车转向时的车前灯，正好对着自己的房间掉头。

外边响起了车轮胎滚动摩擦沙石的声响，张明墨本想翻过身继续入眠，

但想了想很好奇，这么晚了有谁会在小区里开车子？

不会是……嘶，张明墨脑子滴溜溜地转，想到许多警匪片片的场景，在月黑风高的晚上，几名彪形大汉直接敲晕受害者拉上车，一路开着黑色的轿车前往荒芜的深山，杀人？抛尸？……他为自己的想法感到莫名可笑，老大不小了，已经二十有三了还成天想这种东西。但是他还是下了床，塌拉着鞋，凑到窗边往外看去。

张明墨住在四楼，窗前那棵巨大的梧桐树占据了窗台的整个视线，梧桐长势异常凶猛，已经快盖过屋头了，树叶更是互相交错，看得人眼花缭乱。

张明墨只能从树叶缝隙间艰难地往外窥探，正对面的楼下侧停着一辆黑色的面包车，看不到车牌，亮着红色的尾灯，车子还在呼呼地冒着尾气。

张明墨只听见几声关车门的闷响，从左右车门下来四个人。梧桐树叶遮着看不真切，张明墨只能看到四个人穿着深色的衣服在黑暗中迷迷糊糊的动作。他们似乎简单地用手比划了一下，前面三个人进了楼，最后一个人留在门口往外张望。张明墨吓得赶紧低下了头，但随即想到有棵硕大的梧桐树挡在前面，怕个屁呀，又激动地探出了脑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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