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万物皆尘 (1)
上了年纪的达慕兰城城主用他保养的光洁细润的手,摩挲着指间银铸的素面戒指。
这戒指跟了他很久,是他在命名式上得到的赠礼,戒面上刻着他的名讳的边框已磕出了缺口。论造价它并不是最昂贵的一款,却无数次在文牒和热蜡上滚过,象征着西廷第一大城的最高决意。
而他的父亲、西廷郡王也曾拥有一枚这样印戳戒指,他记得那枚戒指更小、更朴素,但是留下印记的范围却比自己更广阔。连现今西廷当家的琅家家主见了,都礼敬三分。
室内焚香弥漫,他轻轻地嗅着,心满意足而并不贪恋。
因为他知道,凡世的一切都有极限。
“城主大人,萨希尔先生有事回禀。”
“宣。”
白润的城主像是被绫罗缠裹的一截圆萝卜,牢牢地嵌在他的主位上。随着他摆手,饰品上密集的宝石切面一齐闪烁。老道的仆人也明白,这是无关人等撤离的指示。
“幸见城主。”
随后门内踏入一个靛蓝衣袍的谋士,他身形颀长却步伐极轻。淡褐色的眼珠衬着深色瞳孔,令他的视线总有一种凝视的错觉。待他走到城主面前,双手交叠深一躬身,留给主位一个高昂的视角。
“萨先生,别来无恙。”城主缓慢地将重心前移,一时丝缎挲挲。这样既显示了他的尊重,又保有上位者的矜持。“你带来的,是‘上边’的消息,还是‘旁边’的消息?”
“托您的福。”谋士萨希尔的口音有些柔滑,仿佛微微融化的羊酪。异域口音在西国并不是什么值得惊讶的事。“或许……两者皆有。”
“那倒是好。”城主扁细的眉眼仿佛是圆润脸盘上挤压出的几道横纹,却精光转动。“说来前日烛府大婚,你可替我去道贺了?”
“自然。”
“说到烛君,”城主微微后靠,调整了一个更舒服姿势。“他家附近的那间宅子,都处理干净了吧?”
“‘上边’的旨意,不敢有所怠慢。鄙人可以保证,就算天神到场,也看不出分毫。”蓝衣术士露出莫测的笑容。“当然,如果哪位幸运的灵修士能找到那里,就会知道最后一次走运,名叫不幸。”
*
银夕近来过得很不顺。
青池姐姐的疲于各种加班,或是应付巡察组,总是神出鬼没。兄长银宵似乎也因为什么外事而忙碌着。最糟糕的是,她好像被同届的琅皓缠上了。
琅皓说来也是与银宵齐名的风云人物。银夕原本看在琅皓与青池交好的份上,敷衍一二,谁知他变本加厉起来。
琅皓对银夕示好的方式非常笨拙,但这种笨拙和她小青姐姐的天真质朴完全不同。他像一只鲁莽的幼狮,不断在附近抖着鬃毛,耀武扬威地吼叫;可一到她面前,竟然话都说不利索,丢下礼物便跑。
仿佛一个琅皓还不够让她心烦似的,每次琅皓出来堵她,他那形影不离的好兄弟黎琊也都跟在身边,臭着一张脸在说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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