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紫萱 终章（中）

起先萱萱趴在桌子上哭，哭累了就爬上床抱着玩具哭，最后躺下了抱着被子哭。最后的最后，萱萱哭累了，睡着了。丁佳看着萱萱脸上的巴掌印和残留着的泪水，睡梦中萱萱都皱着眉、苦着脸，原来孩子的委屈和难过这么深刻！丁佳看到过很多小孩为玩具哭，中气十足，哭声响遏行云，她总以为孩子的悲伤或快乐，都是浅薄的。

十二点了！萱萱妈妈打开门进来为女儿盖好被子，把在外面穿的凉鞋静悄悄地拿走，又把萱萱柔软的踩屎感拖鞋放在床头。她慈爱地看着睡梦中的女儿，细心地发现女儿头上还有两个金属质感的小夹子没摘下来，又轻手轻脚地把夹子摘下来，放在床头柜上。外面传来门嘟嘟的响声，又有人回家了。萱萱妈妈蹑手蹑脚地走出去，又把房门反锁好。

丁佳也跟着出去了。回来的人应该是萱萱爸爸，他个子不算高，大概178，人到中年肚子有点大。但整体看着很年轻，穿豆沙绿的T恤，下面白色的短裤，却又配了一双极不休闲的高档皮鞋。整个人看上去不伦不类的。他看见妻子从萱萱的房里出来，刚要发作，萱萱妈妈就制止了他：“小声点！我们回房说！”萱萱爸爸不耐烦地拽着妻子往卧室走去。

“你怎么回事？萱萱连初中都考不上！你平时怎么管孩子学习的？”萱萱爸爸极压抑地、劈头盖脸一顿指责。

“我怎么管的？你看不见吗？萱萱房里三个监控，每天我都在看着孩子。从早上五点半就喊她起来背书，到晚上十点半她睡觉，我休息过吗我!”萱萱妈妈和萱萱爸爸面对面站着，仿佛早就知道丈夫会说什么，她提前想好了一堆台词，“是，我工资没有你高，但我也有自己的工作。我每天除了处理工作，还要给萱萱安排一堆课。那么多老师，哪一个不是我联系的？回家我还要买菜，给全家人做饭，还要打扫卫生。你除了上班，你什么都不用做！你还有很多时间去打王者荣耀！你最强王者怎么上去的！你不知道女儿考初中啊！”

这些台词似乎激怒了萱萱爸爸，他抬手就要打自己的妻子，却被瘦小的萱萱妈妈捏住了那只自上而下的手掌，“你累，我不累！你不过是个工会组织委员，每天闲的要死。而我呢，我是UI设计部组长，每天要对接五六个项目。我玩王者荣耀是放松神经，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工作起来十几个小时得不到休息。”萱萱妈妈还是冷冷地看着男人，不为所动。萱萱爸爸似乎被妻子的表情吓到了，坐在床边，“我知道你累！可是女儿上不了好初中，万一考不上高中，要么回老家读书，要么直接去国外读高中。我们不是都分析过了，回老家、去国外都没有在上海读高中好。”

听到丈夫这样说，萱萱妈妈也松弛了下来，“10万考生，录取1800个人，本来就难。这三个月，萱萱和我都快要累死了。你不要再怪孩子，要怪你就怪我。”萱萱爸爸搂住疲累的妻子，想缓和彼此之间的紧张气氛，“你知道，我不是要怪任何人。虽然我现在是设计部组长，年薪也有7位数，但是互联网行业竞争激烈，说不定哪天就岗位变动了。我现在是还有能力，能让萱萱和囡囡受最好的教育，哪天我没能力了呢？”萱萱爸爸无奈地垂下眼眸，轻轻拍了拍妻子的肩膀。

“这样，我们两手准备。明天让萱萱去小秦家问问，你呢，看一下三公之外还有哪些好学校在招生，

研究一下三公之外我们还有哪些选择。”

“我们大人都问不出来，萱萱一个孩子就能问出来了？再说，问出来怎么样，你还准备举报小秦吗？”

“说得哪儿话。如果萱萱问出来，我们只是托小秦父母介绍一下，再说，也不是白白请他帮忙的。我今天问同事了，每年三公还会有一些补录学生。这补录的弯弯绕绕，你还不明白吗？”

“就算是有弯弯绕绕，我们也弯不进去，绕不进去。”萱萱妈妈没精打采地说，“再说，我怎么和孩子开这个口？你知不知道，萱萱今天看完成绩单就跑没影了，晚上七点才回家。”

“我本来想安慰她的，可是，不知道怎么回事，我又打她了。”萱萱妈妈呜咽地说，“我又打她了，我控制不住自己，又打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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