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冬别-第2/5页
正月初六这天,蔺春兰母亲、蔺德厚媳妇兰花、蔺小兰、李旭亮母亲等几个女人在厨房里准备招待男方的酒菜:烩豆腐、烩粉条、素丸子、红烧肉的“四盘子”,又捞了一盆油饼,炸了一盘子麻花,熬了一锅鸡蛋汤。蔺春兰的父亲、磨坊爷、蔺春兰的两个叔父坐在炕上边喝茶边唠嗑,蔺德厚在脚地上煨茶,蔺小春打扫院子和屋子里的卫生。
蔺春兰躺在厢房的炕上把被子捂在头上睡着,蔺小春进来掀开被子说:“屋里来了这么多人,都忙前忙后,你睡在炕上不起来,让别人怎么看咱?”
蔺春兰没有说话,把头埋在胳膊弯里装着没听见。蔺小春气不过,一把从胳膊上把蔺春兰拉了起来,只见蔺春兰眼睛红红的,脸上还挂着泪痕,蔺小春看了也感到伤心,坐在炕沿上不住地叹气。他知道妹妹的心病,但又能怎样呢?自从父亲接过曹家的钱的那一刻,她的命就无法再改变了。自古忠孝两难全,忠于爱情就要失去母亲,救了母亲就要牺牲爱情。如果他们没有开垦那块地,如果他们家足够富裕,如果李旭亮家也足够富裕,一切或许就有个完美的结局,可人生那有如果,人生没有预演,这一步一旦走出去,妹妹再也没有回头之路,她的余生就要陪那个傻子度过了。想到这,他也是悲从中来,鼻子一酸,两行泪也流了下来。
蔺春兰见蔺小春坐在那里也流泪,心里很是自责,路是自己选的,自己走出这一步还不是为了亲人?自己这样只能让家里人更痛苦,一切都是为了爱,谁的爱不是心怀孤独,强颜欢笑?自己要承受的一个人承受好了,一个人的悲伤换得一家人的安康,值了。她想到这里,抹去泪痕,整理好衣裳,高高兴兴跑到厨房帮忙去了。
蔺小春看着妹妹强装欢颜的样子,关上了房门,一个人坐在炕沿上难过。他想那个河对面的人此刻也在为妹妹哭泣吗?
李旭亮此刻并不在屋里,他去了草原,只有广袤的草原能容下他此刻的悲伤。当一个人站在空旷,辽阔,静谧的草原上时,所有的景致一览无余地展现在眼前,简单却又无比深邃,一个山坳,一道缓坡,甚至就是一棵草仿佛都在注视着我们的灵魂,所有美丑善恶暴露无遗,无处可逃,接受着它们的审判。草原的幽深又包罗万象,容百川,你可以肆意狂欢,也可以尽情哭泣!它会让你释放生命的本真!
李旭亮坐在白箭石梁上,周围是一块一块白色的石头和一堆一堆白色的骨头。白箭石梁是死亡的归属,在枯草和白色的石头下埋葬着无数牲畜肉身和灵魂。李旭亮坐在死亡中间,满目都是一望无际的荒草和未消融积雪,吹过山梁的风,有刀的锋芒,在他的身上和心上刮满了刀痕。他身上的每一个细胞都在忍受着疼痛,他不知道他此刻是死亡的灵魂,还是活着的走尸。他在无尽的追忆中游走,眼前这辽阔的草原,无处不是蔺春兰的身影,或低头采花,或骑马奔驰,或扬鞭围羊,或吆喝牛群,她笑靥生春,眼含秋水,在阳光里顾盼生辉。他想起了曾经和她说过的每一句话,想起了和她去过的每一个地方,想起了她们在一起的点点滴滴。
在这死亡中间,他背叛着死亡,他想到的是永恒,并不是幻灭。人总是要在失去的时候才会重新审视曾经的拥有,明明知道每一点一滴的回忆都是痛苦,却深陷其中不肯走出,痛苦的追忆,痛苦地失去。他心里的那个脓包破了,血和着脓水在他的体内流淌着,他的心死了,但他也知道,死亡并不是终点,只是用另一种方式呈现在世人的面前,比如这一堆堆的白骨,是活着的另一种形态。
他坐在正月的风里,像死亡后的白骨。
时近中午的时候,张和平和曹家人来了,他们提着烟、酒、糖、茶,点心、水果等一大堆礼品。张和平、蔺春兰的父亲、磨坊爷、蔺春兰的两个叔父、曹家父六个人围着炕桌坐了一席,蔺春兰母亲、曹家母、蔺德厚、蔺小春、蔺春兰、曹家儿子六个人在脚地上坐了一席,蔺小兰、兰花、李旭亮母亲上完菜都各自回家了。
饭过一半,酒过三巡,磨坊爷端起酒杯对张和平说:“他张爸,差不多了吧?说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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