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苍白的秋-第2/4页



班车的喇叭声在卫生院门外的街道上响了起来,蔺小春、蔺德厚和卫生院的大夫赶紧推着蔺春兰母亲往门外走。蔺春兰和他父亲一路小跑着也跟了去,他想跑过去帮忙却怎么也迈不开一步。等他软绵绵走到车前的时候,蔺春兰母亲已经被扶上了车。蔺春兰坐在靠车窗的座位上,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直直地坐在那里像是一尊石像,没有灵魂,也没有血肉。车要走的时候,蔺春兰从车窗里伸出头对他说:“旭亮哥,马交给你了。”他不知道他点没点头,反正没有说一句话,他什么也感觉不到,但他感到了曹家男人嘲笑的眼光。

李旭亮一想到那曹家男人嘲笑的眼光,心里就会涌起一股怒火:“他妈的,真他妈的不要脸,趁人之危的小人,小人!”

但怒火过后就是无尽的空虚感和无力感,他在这空虚和无力中夜夜难眠,夜夜无眠。

“白蹄乌”在他屋后的柴房里吃着草料,不时会传来它的响鼻声,只有它的声音让他觉得,一切还如当初,未曾走远。

李旭川看着三哥翻来覆去不能安睡的样子,心里无比难过,他又想起了他曾梦过的那个梦,梦里三哥和春兰姐依偎着坐在烟嘴峰上。老人说,梦都是反的,难道真是反的?那我要作一个什么样的梦才能让这一切起死回生?让所有爱的人梦想成真?

他想起了李菊菊,自从曹老先生逝世后,他走到哪里李菊菊都默默陪着,也不和他说话,看似很平淡,其实他知道她很焦虑,不光是为了他,也为她自己。他们躺在山梁上的时候,李菊菊会哭,他没有安慰过一次,两个有伤口的人,都知道彼此的伤口在流血,却都无动于衷。他们知道,他们的伤没有什么能治愈,流出去的血,和在他们体内流着的血一样,都是困在岁月里的河流,流不出这个草原。他又想起了那个梦,梦里李菊菊系着红纱巾朝他笑。

李菊菊对着秋夜无法入眠,两个姐姐走了之后父亲再没有用鞭子打过她,但她走到哪里都能感到父亲的一双眼睛在身后盯着她,她像被关进笼子里的小鸟,看似自由却飞不出鸟笼,看似被人宠着,却离自己想要的蓝天更远了。太阳升了又落,落了又升,她像是一个要逃离追杀的兔子,岁月就是悬在她头顶的刀,每一次日落,她就离刀近一步,而她又知道她再怎么逃也逃不过岁月。她的身体在慢慢发生着变化,胸脯渐渐隆起来了,臀也丰满了起来,经期也一月一次准确无误地来到了,这一切都像是刀砍在她身上的伤,让她感到无比的恐惧。她用布条紧紧缠住胸脯,可仍然挡不住两个**越长越大,她跑的时候,**就像两只兔子在胸前蹦跳,她也像提着刀的岁月,在追杀它们,她不想长大,她还不愿长大。可父亲、弟弟都在她身边无时无刻不在推着她,让她一步一步走向她一心想要逃离的生活。

秋日的夜有些喧闹,响河子边的石头上三三两两的人坐在那里唠嗑,河边的青蛙鼓着脖子“呱呱呱”地叫着;卧在杨树下的牛群一边反刍着草料,一边摇着脖子,脖子上的棒铃“叮当叮当”地响;田野里的夜蚂蚱、蟋蟀也不停地在鸣叫,晚风吹过麦田,麦芒撞在一起发出窸窸窣窣的声响。这些声音混在一起,在月光的清辉里此起彼伏,若大的世界里,那些无声的,不能入睡的人们,在等待着清晨和世界一起醒来,混在人群里,装成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静静等待着岁月的宣判。

二条沟的麦子终于黄了,但并没有想像中的大丰收,和石坂沟、大坡梁的麦子一样,只长到大人膝盖处就再没有长长,麦穗也只有小母指大小,人们多少有点失望,但还是高高兴兴整家出动去收割。

二条沟、石坂沟、大坡梁上又到处是蔺家台子的男女老少,他们蹲在田地里一镰刀一镰刀像蚕啃食桑叶,一片一片的麦子变成了一捆一捆的麦捆,麦捆又变成了大小不一的麦垛。等田野里最后一块麦子倒在地里的时候,他们披星戴月像蚂蚁搬家一样,赶着牲口一驮一驮往家里驮麦捆,满山遍野全是人和牲口来来往往。麦场里更是人声鼎沸,卸麦子的,摞麦摞的,用连枷打麦种的,田野四面八方的人群来到这里又到这里走向四面八方,出出进进好不热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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