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学堂声声-第2/3页



蔺春兰父女正好驮着洋麦经过学堂,听见里面一片哭声,吓坏了,赶紧撂下牲口跑进来,一看,李旭川已经被打得趴在地上抽搐,曹老先生脸色苍白地瘫坐在讲台上。蔺春兰父亲冲过去一把从后腰抱住李旭阳,大喊:“旭阳,你疯了吗?春兰——,春兰——,赶紧去叫旭亮。”蔺春兰转身赶紧向李旭亮家跑去,跑到半路正碰上赶着骡子要上地的李旭亮。

“旭亮哥,快,快,旭阳哥在学堂打旭川。”

“啥?你把这个驴……”话到嘴边觉得不当就没有骂出口。丢下骡子冲进学堂。

李旭川还躺在地上,满脸惊恐地看着李旭阳,脸上身上全是血。李旭阳眼睛睁得圆鼓鼓的,嘴里喘着粗气,挥着手里的马鞭还要打,只是被春兰的父亲拦腰抱着挣不脱身。

李旭亮看了李旭阳一眼,没有说一句话,扶起地上的李旭川,抱着走出学堂。站在门口的蔺春兰看见两行泪从李旭亮的脸上流了下来,“吧嗒”一声滴在了尘土里,像心碎裂的声音,也像天地崩裂的声音。同时,这滴泪也滴在了她十六岁的梦里。

李旭川被抱回家后,母亲和妹妹用驴油涂抹他身上的鞭伤,在床上整整躺了十天才缓过身子来。母亲说在他躺着的这十天里,大哥和三哥把家分了。大哥在马棚边上搭了两间房,一个人搬了出去,家里现有的土地和畜群分走了四分之一。

李旭川听了,哭着给母亲说:“妈,这学我不上了,让大哥搬回来吧,他一个人怎么过啊!”

“他是怕我们连累他,给你哥在冷家沟说的亲事也一拖再拖,如果不是你姨家的姑娘,怕是早就黄了。分出去也好,他少些拖累,早点成家。你也不要再多想,还是上你的学去,曹老先生说你是个读书的料子,家里有你三哥,你二哥和我呢!秋忙完了,让你妹也跟着你上学去。”

“真的,妈,太好了,学堂里还没几个女娃娃呢!”

“是你三哥的意思。”

李旭川推了一下他妹妹李旭霞说:“我可要管你了,以后对我态度好点。”

李旭霞笑着说:“妈,你看他,还要管我。”

“你们俩从小掐,我管不住。”

冬天来了,学堂里突然拥挤起来,很多人家把自家的姑娘也送来识字,她们都梳着长长的辫子,红红的脸颊上有被风吹裂的细口子,双手粗糙而布满了冻疮,从油漆亮光的衣袖外肿得像黑面馒头,额前的刘海散乱地覆盖在脸上。分明是十四五的年纪,看起来像饱经风霜中年妇女。她们都是怯生生地坐在弟弟妹妹的身边,或挤在别人的桌子上,跟着曹老先生念《百家姓》。

蔺春兰也来上学了,她就和李旭川兄妹共用一张桌子。她和其他的姑娘似乎不一样,她脖颈修长,眼睛被覆了长睫毛,迷蒙而又幽深,她的柔滑的刘海下是两弯微蹙的细细的眉毛,绛紫色的衮了青边的夹袄勾勒出袅袅婷婷的身材。

李菊菊也来了,她和其他姑娘也不一样,没有梳辫子,而是把头发绾成了一个发髻,和一脸的稚气十分不相配,眼角向上斜着,像是秦腔里旦角的凤眼,小嘴向前嘟着,娇滴滴地扭着腰,完全不像一个十二岁的姑娘。她和他弟弟李强强坐在李旭川的前边,李旭川一抬头就能看到她发髻上的红头绳和一那双饱满的耳垂。

曹老先生讲课的时候她们一个个睁大了眼睛,把冻红的手压在屁股底下,双脚搓着取暖。曹老先生一出门,她们就把头挤在一起嘻嘻哈哈说笑打闹。每当这时,蔺春兰就给李旭霞讲她的“白蹄乌”,并时不时向李旭霞打听李旭亮的事情,李旭霞也似乎非常乐意讲她三哥的事,总是喋喋不休,且事无巨细,有时候明显就是夸大其词,但蔺春兰一点都不怀疑,一脸的敬佩之神,有时候听着听着就眼睛直勾勾地看着书桌出神。

李菊菊和李旭川倒是很安静。李旭川自从被大哥打了之后,变得沉默了,一有空闲就会拿出本子写写记记,偶尔会看着李菊菊的后背出神,会想起他和李明、李菊菊、蔺秋雨一起牧马时的情景:李菊菊最活泛,主意特别多,喜欢坐在山梁上对着景东梁打山歌:“对山的光棍你不要吼,娘家叫我过十五。”惹得对面山上的放羊娃齐茬茬喊:“五月五的红头绳,年时缠你到如今,十八缠到十九了,藏就不能丢手了。”“哈哈哈哈……”四个人笑得前仰后合。这时李明会夸张地笑着在草地上滚来滚去,一不小心会滚一身牛粪,然后追着李旭川满草原跑。蔺秋雨比较文静,总是微微笑着,找一些野棉花叶子给李明擦身上的牛粪,李菊菊就在旁边“奥吆——奥吆——”喊着戏弄一番。李旭川家时常断粮,李菊菊就给他拿几个荞面窝窝,这时候李明和蔺秋雨也就在旁边“奥吆——奥吆——”刮着脸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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