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青楼-第5/7页





        她曾无数次想象过他再度面对面的情景。她以为会恨、会痛,会用自己能想到的所有脏话骂他,对着他哭闹……可她只觉得恍如隔世,好像他们不曾有过……用唐楷的话说:“逾越相识的关系”。

        她有点懵懵的,在酒带来的迷幻中不由自主道:“我没有想过今生还能再见你一面。”

        宋楫那双好看的眼睛看了她一会,终于流露出重逢来唯一的坦诚:“当年我离开时就想,这辈子我一定会再见你一面。虽然不知是什么时候……真到了那时,无论你在哪,我都会找到你,再见你一面。”

        他终于能够好好看一下对面的人。

        自脸型到身形,记忆里少女清瘦纤细的线条大都变得饱满柔润。她正在一个过程里,自矜的闺秀气未脱,已隐然流露出妇人的妩媚,好像枝头含苞的玉兰,拢紧的四瓣绽开一个缝隙,泄露一点圣洁的馨香。

        她已不像她,又分明是她,似与不似之间让人觉得在凝视时间。

        顾瑂忽然笑了一声:“我现在是不是该像个怨妇一样逼问你当初为什么要走?”

        “你想问吗?”宋楫轻声道。

        “想,当然想,这么多年梦里都在骂你,质问你为什么要走。可是,又有什么用呢?我真的在乎原因吗?你为什么走又为什么回来,通通不重要。”顾瑂又举起酒坛,被宋楫按下。

        “那什么才重要呢?”宋楫问。

        顾瑂认真想了想,摇摇头:“都没什么太重要的,百年之后,尽归尘土。不对,其实等不到百年就都是尘土了。你是对的,越早忘了越好。”

        他忘了吗?

        宋楫想起他与顾瑂的初见。那天,他因违逆母亲被关了禁闭,窝在书房里反省。他百无聊赖地玩桌上的笔,一根一根揪上面的毛。忽然外面传来一阵歌声。是一位女歌者。那声音温柔舒展,有着穹空中云絮飘浮的质感,流畅的旋律线条声声入耳,悲伤深沉却不让人难过,只觉得平静,甚至有一些“人生实苦,幸非一人”的安慰。

        他猛然掀开窗户,正对上窗外练歌少女惊惶胆怯的模样,苍白瘦削的脸上泛着紧张的红晕,弧度好看的嘴磕磕巴巴说:“对不起,我不知道这里有人。”他笑弯了眼睛,忽然翻出窗,轻巧地落在她面前。她惊得退了一步。他说:“你唱得真好听。我能在旁边听一会吗?”

        她立在银杏树荫下唱,他倚在树干上听。

        他怎么会忘。

        到今天,他还能记起两人告别时,风吹落银杏叶顺着她裙摆划下的声音。

        “我都记得。”宋楫终于开口。

        顾瑂像是没反应过来,被酒涩滞的脑子转了一下才明白他的意思。她为自己当年并非自作多情稍感安慰,又忽然有点莫名的难过:“那你是不是很失望,看到我现在的样子。”消沉、无趣又疲惫。

        宋楫没有立刻回答。

        他想起,某一天演出之后。他拉着顾瑂攀上一棵梧桐,坐在粗壮的树枝上聊天。她揪下一片叶子,用簪子在上面戳曲谱玩。他有点不满她下了台还只琢磨曲子,连看都不看自己,打趣道:“唱歌就这么高兴吗?听得人可越来越少了。老掉牙的调子,总有一天没人听,到时候带累得你也吃不上饭。你怎么办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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