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 疯子-第3/5页





        其实扪心自问,赵旵是有些怕见浔阳的,她的存在本就超越了他的想象,无法用任何常理揣测——人对未知总有着本能的恐惧。可,人对未知也有着本能的好奇,那灰白礁石上的绰约身影、夕阳余晖下的一抹奇异笑容总在他午夜梦沉之时挥之不去。

        一个秋夜的三更,冷风瑟瑟,赵旵整理完奏章,满足地喟叹。近来沚国发展迅速,与周边小国往来贸易顺利,并有徙民入境,逐渐富饶,大有欣欣向荣之势。兴奋与得意让他不能安枕,他准备去月下走走。

        方一启门,他看到庭中桂树下,浔阳一袭白衣正倚着树干望月。

        月色如银,白衣胜雪,佳人似玉,恍入姑射仙境,不知今夕何夕,不见归途。

        赵旵忽然涌上一种奇怪的感觉,毫无道理:他觉得,这些年来,每个夜晚的这个时候,她都一定在这里。

        “真想死啊,”浔阳盯着月亮忽然叹了一声,“怎会有人将生命喻为火焰,活着太冷了。”她像在自言自语,这话又分明是说给别人听的。

        “多个人,就暖和了。”赵旵忍不住出声。

        十指交缠,肌肤相贴,赵旵竟有些无可名状的诧异:她是活的,她是暖的。

        后来,只要赵旵想找她,于三更时分打开房门便能看到她,在桂树下,或小憩,或赏月,或只是看着他。

        她不会拒绝为他去任何地方,远到向别国私购战船兵甲,近到吹灭梅花帐外一支红烛……

        成为国主二十一年后,赵旵的传奇终于到了终章。

        临终之时,赵旵在病榻前召集朝臣,并令太子亲请浔阳到宣德殿。

        赵旵看着浔阳缓步而来,仍是一袭道装,白衣胜雪,面容姣好一如往昔,笼罩在殿上的愁云惨雾,被她一步步甩在身后。

        浔阳站在他的榻前,骨肉匀亭的手正垂在他眼前,他不可遏制地伸出自己干枯苍老的手抓住了她的手。

        浔阳一怔,下意识想要抽回,可她还是任由他握住。

        枯瘦的临终者竟捏得她有了痛感。

        他要死了,浔阳这样想着垂下了眼帘。

        又一场毫无意外的别离,习以为常的失去。

        赵旵紧紧攥住这蕴含着不竭生命的躯体,奢望从中再榨取一点力量。她是活的,是暖的——这个念头又一次出现在他已不甚清明的脑海中——而且永远都是。

        “奉女冠浔阳为国师,沚国全境立生祠祭祀,”赵旵颤抖着声音,用尽气力宣布着自己最后的期望,“请国师护佑沚国直至生命尽头……”

        浔阳猛然抬头,又一次盯住他,想要看穿他的心。

        她看到他心中太多的欲念与情感交杂,最后汇成对生命浓重的不舍。那些不舍漫上他的瞳仁,也浑浊了他的眼睛,他直勾勾回看着浔阳,字字千钧,意味深长:“望沚国得以千秋万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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