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1990·春





约莫一刻钟,  第三遍《思念》唱完,声势浩大的哭声鸣金息兵。

        眼泪洗刷掉蒙尘一周的心情,再睁眼,  春雷停歇,  刹那晕乎。

        程青豆有些难以适应突然在鼻尖晕开的黄昏。

        她边适应光线,边抹干眼泪,  沉浸在没有情绪只有美丽的南城师大附中傍晚的校园。这应该算是她经历的最舒服的一次哭泣。

        心里跟着冒出个模糊的声音:以后要哭还要挑个夕阳好天,  还来这儿。

        “你真好。”她拍拍顾弈的肩膀,  温热的手掌之下,  是脱离小孩触感的宽厚肩膀。她多逗留了一会,心惊他居然这么壮实了。

        上回在程家村,  他背她,压她,隔着他和她两层厚厚的棉袄,感受不出肩骨的成长。

        今天一摸,  青豆心里“哇”了一声,但没动声色,嘻嘻一笑,“我哭完了。”

        顾弈的目光自上而下,略过她蹭得通红的脑门,挺翘的鼻尖儿,最后落在人中那一截一抽一抽的鼻涕处。

        他面露嫌弃,  拉链一拉,脱下校服,  拿袖子用力揩过她的鼻子:“咦。”

        青豆不好意思,  又低头擦了擦。

        翻新的泥土气息混合青草味道徐徐盖过烟味。他们站在天台上吹了好久的和风,  久到忘了自己是高中生。

        “如果预考考得不错,  还维持现有的排名,准备去清华北大吗?”

        清北每年在本省大概录40名左右的学生,南城前五基本有希望。而南城前五,不说全部,三四个基本都是出在南城师大附中。顾弈吊儿郎当竟也可在这份希望里占据其一,真让青豆不解。

        她这辈子遇见的成绩好的学生无一不脸贴书、头枕书,看向他人脸庞时,都能错开焦距,像在看字。顾弈对学习表现的毫不在意,让青豆生气。

        他叼着烟嘴都黑了的烟头,意犹未尽地又吸了口,碾在脚下:“不去。”

        他语气很坚定,但青豆觉得他在骗人:“啊?”

        “不去。”他的鼻子险峰一样又陡又窄,侧望过来把阳光劈成两半,“怎么?”

        青豆还当他说反话:“为什么?考不上?”

        “考上了也不去。”

        “为什么?”

        “我都在北京呆过好多年了,那儿太冷了,我不去。”

        “你当年不是很喜欢北京的吗?”

        “那是小时候。”顾弈摇摇头,早想明白了,“我要去个舒服的地方。”

        青豆沉默了。为何顾弈老有选择的机会。

        她重新扎了头发,挑衅地问他,哪边高哪边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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