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 诗人之心



“喂。”

“在的。”

“阿恺,是我。”

“湄儿,怎么了,有什么事和我说吗?”

“有。”我声音很弱,怕打扰到他,却又忍不住想与他讲,“你之前说过很感兴趣我父亲的事,我现在愿意讲了,就是这个大家都要睡觉的时候,忽然想起来,还听吗?”

“听啊。”唐剀很干脆。

“那好,像以前一样,准备好意念世界的小板凳。”

“坐好了。”

“你不用讲话,最多点点头,或者我问你的时候再回答就好,还有,要是困了,就直接睡吧,不用在意我这里。”

“了解。”

“阿凯,你记不记得,中学有一段日子我总是给你打电话,很频繁,其是有原因的,那时候父亲总是很消沉。”

“苏叔?”他印象中父亲总是明媚活泼的,感到疑惑。

“是。”我说,“我很担心,每每打电话给他讲生活里好玩的事,想让他开心些,有时候没人接,又不敢多打,他说晚饭后总是去江边散步,可是每次想到那个画面,我都觉得他要跳江。”

电话那头时有“嗯“作为回应,我知道他一直在听着,便自顾自地讲下去了。

“有次他把我带去了同学聚会,一个面生的叔叔来敬酒时,面容有些担忧,跟他说‘明甫啊,你可不能学那个川端康成啊。’我听见了,却不解是什么意思,回来的路上问他,父亲说:‘哈哈,苏小湄,川端康成的典故都不知道呀。’说着,他仰起头,两手轻握放在嘴巴前面,嬉皮笑脸地讲:‘他就是这样把煤气罐通到喉咙里的。’”

“阿恺,那时候我总是很怕,也许还有点神经衰弱,总觉得某天父亲会突然消失,虽然他总是不回来,虽然我从很小就习惯每天和他打电话聊心事,我怕,我怕哪一天再也没有这样一个人了,我更怕他以为这个世界上没有人在乎他,但他总是这样吓唬我,作为报复,我曾经半个月没有给他打电话,我们就像赌气一样,那段时间就找你聊天。但我知道他这样一个落寞的人,除了女儿没有谁这样牵挂他了,后来他率先投降,一个清晨,我还在睡梦中,接到电话。”

“父亲说:‘湄儿啊,最近怎么了,爸爸一直等你聊天呢,是不是上次爸爸声音高了一点伤心了,对不起呀,给你道歉了,不要不理爸爸啊。’

我迷迷糊糊的,听见那头有风声,便问道:‘你在哪儿呢,还有鸟的声音。’

‘哈哈!猜不到吧,我在枇杷树上!’

‘哈?’

‘一只手吊着树枝给你摘枇杷呢,我这几天到处溜达,发现了一个废弃的地方,简直一个野草丛生,但是,有很多很久不修剪已经步入野蛮的果树!想着给我女儿摘点最新鲜的哈哈。’

‘你。’我不知说什么,既温情,又搞笑,问:‘还站在树上吗?’

‘下来了下来了。’随着一阵细细簌簌的响动,等他落定地面与我介绍这野枇杷的品相时,那好多天的难受也就散掉了。”

“后来我收到了满满一箱枇杷,可是,阿恺,寄过来的箱子用的是他现在妻子买化妆品的。”

“我一点也不想他,应该是,今夜我不和你继续讲这些了,咱们聊诗。”

“下午去食堂买吃的,那个姐姐舀豆浆时撇开浮沫,问加不加糖,我说不加,你知道我喜欢甜食的,但是饮料除外。唔,开讲了。”

“二年级写的某篇要上交的日记写完,

添了个外一则,内容是泡脚时看爸爸拿着碗,惊讶地问:怎么把袜子放在碗里!他哭笑不得地说:你好好看看哪里是袜子,这是百叶啊。也就是那个时候,老爹让背琵琶行,相当于22首绝句啊,题目加作者加诗622个字,他怎么忍心!红楼梦给讲到葫芦庙了,我学会了‘温柔富贵乡’‘堪堪又是一载的光阴’这些句子,顺便叫背了好了歌注和金陵城护官符;三国演义刚开始,第一页讲了许多历史,还留下了一个“汉高祖刘秀”的错误笔记。”

“在古文观止前页抄了与朱元思书,他说起水如何清澈,小鱼小虾清清楚楚,富阳和桐庐又在哪里,我乘着某艘小船随风而动,轻轻松松跨过一百里的水域。何为好鸟,那样的叽叽喳喳以及“望峰息心”之妙。妙处嘛,斑驳树影里,有时现日,有时现双手挡着脸窜来窜去调皮的小湄。

卖炭翁的黑手,就像我每天放学回来没有洗的手一样‘十指黑黑’,可是老头儿在南门歇个脚,东西就被人低价拉走了。原来‘骑’读第四声,就是骑马的人哦。可怜他身上穿那么一点,千余斤的炭只换了没用的半匹红纱一丈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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