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后所见的海洋

楼明疾步穿过密密麻麻交错的电线，踏上了一条延伸到实验室另一边的铁桥。

铁桥下方偶尔闪射着微光，仿佛罗列着一排排奇怪的巨物。

桥尽头的房间中，巨大的锅炉里沸腾着无色的液体，但液体浸入提纯装置后便消失得无影无踪，唯独出口处黏糊着一欲要滴出的金黄透明药滴。

一分钟后，楼明赶到了锅炉前。

奇异的芬芳在房间里弥漫着，抚慰着他口舌中因呼吸过快而产生的淡淡血味。

［这似乎是某种花香。］楼明感到这花香很熟悉，快要想起时，脑海里又变成了一片空白。

面前，蜂蜜样粘稠的药滴缓缓增大着，最终增长到花骨朵般大小。

喘息间，他仿佛看见，自己脸庞的倒影，在这滴药水中无限地分裂着，有的扭曲成苦闷的哭相，有的在妖冶地笑着，有的甚至五官空洞……楼明明白，提纯的最后一步已经完成，他的结果很可能是它们中的任何一种。

“那么，诸位，再见了！”

四周无人回应。

远处，实验室的天花板爆炸破开，沉闷的轰鸣声震动着空气中扩散的尘雾。

强烈的日光涌了进来，但也仿佛陷入泥潭一样，没入了实验室黑暗的巨大空间中。光与暗的边界，火花闪过。12.7mm的狙击枪子弹从楼明的耳边极速掠过，只差分毫，楼明便会变成一具无头尸体。

没有任何犹豫，他低下头，紧紧吸住出药口。

下一秒，血花在空中爆裂。楼明的腹部被一枚中空镂制的子弹射中，子弹瞬间在腹腔中炸开，黑色的弹药渣混着暗红的内脏碎片，从伤口大量喷出。

顷刻间，巨大的撕裂痛感涌上大脑，楼明感到，逐渐失去知觉的身躯重重地摔在地上。

下一秒，地上已成血泊，倒下的楼明瞳孔无限放大着，迷离地看着远处强烈的白光。呼吸也在接下来的一瞬里停止，此时，一种强烈的渴望驱使着楼明，他那毫无血色的双手向着光芒伸去，之后又无力地摔在了地上。

最后一丝意识里，他感到，耳畔有微弱的风呼过。

楼明，中华生命科学学会副会长，生物进化科学开拓队伍队员，生物医药制师，北林心理学生物学双博士学位获得者，参加国立体细胞高度活化研究项目时，被国际极端组织目标杀害，于2029年4月5日去世。

此时，黑暗中走出另外一位身穿白色大褂的高挑男子，他有些病态地欣赏着楼明那惨烈的死相，但当一只苍蝇忽地停在了楼明尸首的鼻尖上时，他又厌恶地扭过头去，看着那锅中沸腾的药水。

但此时锅中却毫无一物。

那个男人的脸庞瞬间硬成了一块石头。

与此同时，美国国家实验室、英国皇立科学研究会、俄国北约联盟科学院……全世界在研究这种药物的实验室，无论在提纯的哪一步，或是溢满了锅炉，或是精炼到了一管试机，容器中的药剂都几乎在同一刻凭空消失。

而楼明正在死亡的大片脑组织中，有十个细胞内正疯狂地发生着极为复杂的化学反应，无数种的酶被合成又分解，上亿亿种碱基排列组合不断产生又毁灭。

一切的变化只是为了对抗那即将到来的死亡。

最终，细胞膜表面缠上了一层淡淡的金色。

……

外界的光彩在楼明眼中模糊暗淡了起来，身体也感到格外的温热，就像陷入了地底的黑暗土地里。

［这就是死亡吗？］

［一切都归于死亡的安详。］

［可我还没有活够呀！］

模糊。看不清。刺眼。温和。

不知过了多久，楼明从无尽的黑暗中醒来，眼前是一片海，海水在温柔的、不知来源的光芒下熠熠生辉。

海风仿佛在清洗着楼明身体上的每个感官。

［我应当已经死去了。］楼明心想，腹腔爆裂的惨烈痛感似乎暗地里涌现出来。

眺望向大海，正当眼前一片美景让他有些摸不清头脑时，背后有一个如同银铃音色般的声音响起。

“真是少见呢，没想到真的会有类人种能到达这里。”

楼明转过身去，看见一位银发少女穿着洁白的连衣裙，正伫立着望着坐在沙滩上的楼明，她的脸庞给楼明一种说不出的美感。

她婀娜身姿仿佛在微微颤抖，如同清晨里沾露的花朵。

［信息！］楼明那被逻辑思维调教了十几年的大脑细胞声嘶力竭地喊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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