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死亡学大师-第2/3页

        再世为人，守阳坐在高高的堤岸边，双手抱着蜷缩起来的双腿，身上的衣服全都湿透了不断地滴水，一阵夜风吹过带走身上仅剩的温暖。

        佝偻的身躯坐在岸边不住地哆嗦，下颚像装了马达一样上下撞击着牙齿。但他就这样静静地坐着，丝毫没有起来取暖的意思，目光深邃地望向河对岸的灯光跟河面上反射的光影。

        守阳突然想起了自己小的时候，那时他们家住在一个铁路桥的涵洞边上，每次被妈妈痛打一顿后，他就一个人坐在涵洞最高的位置看着下边过路的车辆，憧憬着突然能有个人把自己接走，或是扒着拉煤的火车去向未知的远方。那时无数次坐在涵洞上边想做今晚的举动，想结束自己的生命。像电影里边演的场景一样，跟家人做最后的诀别后，悄无声息地离开这让他总是挨揍的世界。

        但是他怕死，他太怕死了，这个世界是什么样子他还没见识过。所以即使在脑海中预演了上千次的想法，详细到他下坠时该以什么样的姿势触地才死得更有诗意的想法，却因为缺少从没有出现过一次的勇气而无法实现。

        死亡是门大学问，即使你是研究这方面的大师，著作等身，轮到自己的时候也是个文盲。因为通常情况下每人只有一次自我学习的机会，而且死过一次就成“死亡学”的专家了，这学历可造不得假，不过这个学位证书，只有“地府大学”能够颁发了。

        “操，幻想自杀多少次了，临了了，怂了，真他妈丢人。白煽那么多情了，胆小鬼，呸。”守阳对着静静的洛河比了一个中指，然后狠狠地向河里吐了一口浓痰。

        看着无病呻吟了半天才做出的死亡决定，片刻就被自己的怯懦给瓦解，还得了个落汤鸡的下场，他忍不住裂开嘴角一阵苦笑。

        “哎，现在可怎么办呀？死又没有胆，又从家里跑出来了，这大半夜浑身滴水的也没地方去呀，可是回家说不定还得被妈妈嘲讽没志气，跑出去了又回来。”

        “阿嚏”又一阵夜风轻拂过身体，冻得他哆嗦得更厉害了。

        “算了，好汉不吃眼前亏，还是回去吧，被嘲讽也无所谓呀，再在这待一会儿，他妈的没被淹死反而得冻死了。”李守阳刚这样想，身体就不争气地有了反应，转身向家里飞快跑去。

        奔跑在回家的路上，夜是那么的冷，与守阳相伴的只有晚归的夜车从他身边呼啸而过。就像是生活的压抑，无论他怎样奔逃却始终无法将其摆脱在身后。他努力挣扎过、抗争过，但人活在世上就离不了穿衣吃饭，为了活下去，他不得不向生活与自己母亲低下自认为高昂的头颅，接着装成生活的舔狗佝偻他笔挺的腰身，原因很简单，因为他要活下去。

        李守阳从未像此刻一样渴望着活下去，或许只有在死亡边缘徘徊过的人才会有如此强大的求生意志，才会如此珍惜生命。他要活下去，无论生活再怎么用力在他脸上打着耳光，他也要活下去，把牙咬碎地活着，只有活着才能追逐自己的理想。不同的是，他跑回去的路上已没有泪水相伴，有的只是好好活着的坚毅。

        一路跑进楼道冲到家门口，看到家里的门敞开着微微错愕，他以为按照母亲的性格估计早就关上房门睡大觉了。

        “回来了。”守阳循着声音往沙发望去，妈妈静静地坐在阴影里，她并没有问守阳大晚上的跑到哪里去了，只是冷冷地吭了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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