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乱世烽烟卷之一乱起长安(4)
暑天向晚,凉生新竹。
凌波就着夕阳的余晖,在院中梳洗着许久没有洗净过的长发。刚刚经历过白日里的惊魂,这乡村黄昏的慵懒闲适倒有些不真实。
她们当下所处的是关中村户常见的一种民居,窄小的四方院子,两面平房,一面是水井厨下,另有一角设了净房,墙是用黄土杂以芦苇草料筑成,低矮逼仄,但足以遮风挡雨。
二人随军一路辗转至此。路上她听说,龙溟已扫清渭河沿岸,掌控了漕运和长安左近最大的粮仓。此处隶属昭应县管辖,因临近粮仓,取用方便,且四野开阔,利于骑兵,龙溟便在此驻扎。
地方实在窄小,却已是附近最齐整的屋舍。她住角屋,隔壁本是个堆放杂物的屋子,现在收拾出来让阿瑜和她的母亲周嫂居住——她们本就是昭应县人,这次随流民队伍向北避祸,可经历过叛军的屠杀,是再不敢四处乱走了,索性随同凌波小蛮一同回乡,也帮着做些杂务。她们的房间再过去就是灶屋。对面唯一的一间大屋则住着小蛮,屋子用一道土墙隔成内外间,外间被她收拾成了明堂。
院门上传来笃笃的敲门声。凌波正用棉巾绞干如瀑的乌发,闻声连忙用一只木簪将青丝绾在脑后。阿瑜机灵地冒出头来,飞快地跑去门前问道:“是谁呀?”
门外传来不甚熟练的汉话:“龙将军拜访平南公主与凌波姑娘,不知两位是否已经歇下?”
是他来了!凌波心跳了一下,发未干,妆未梳,实在有些不够庄重,可她也不敢让他多等,踟蹰片刻,还是示意阿瑜开门。
在陈旧的木门外,有一道修长的人影低头走进木门,朝她走了过来,脚步不疾不徐,最后停在了距离自己几步外的地方。
凌波定了定神,稳稳行了一礼。
也不知是谁最先想出这福身的姿势,浅浅垂首,柔柔弯腰,不论是纤细洁白的颈项,还是婀娜婉转的柳腰,都恰是最妩媚风流的形态。凌波的姿势做得标准,但也没丢掉书香世家的温淑含蓄,两种气质就这样矛盾又和谐地融在了一起。
白日,在飞扬的尘土中,在或哭或笑的人群中,他一眼便认出了她,又觉得似乎已经认不出她了。三年前尚未完全褪去的青涩稚嫩,如今已彻底不见,换成了粗布衣衫藏不住的婀娜身形,尘土脏污遮不住的如玉容颜,憔悴狼狈掩不住的大气稳重,多年深宫沉浮让她习惯性的寡言少绪,可面上已干的泪痕,和明眸中残留的惊魂初定的后怕与乍见故人的惊讶,还是流露出她内心比谁都要温柔深沉的情感。
是当年的她让他最直观、最深切地感受到了何为盛齐气象、大国风范。可如今,大齐已是宝珠蒙尘,而她,却像是被几经打磨而终成大器的玉石,露出了柔婉内核里的坚韧与果敢。
或许大齐也是如此,虽然腐朽,但仍有着折不断的脊梁。
凌波能感受到落在身上的那道视线,顶着这样一副尊容,实在很难从容得起来,可她只能装作若无其事,毕竟她还代表着平南公主的体面。
空气仿佛静止了一瞬,直到龙溟颔首还礼才又恢复了流动:“不知能否借一步说话?”
凌波点头,在阿瑜好奇的目光中随着他走出院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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