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第08章 那年那月铁木社-第2/2页
在铁木社期间,大哥还干过车工,车出的波浪槌子、蜡台、擀面杖,街坊四邻都竖起了大拇指,夸大哥的手艺头子了。大哥还干过焊工,焊的火炉、灶台、铁栅栏,被各家各户一直使用,而谁家的四股杈、耙锄子、镰刀、二齿钩折了把、断了齿,会一副讪笑,来求大哥焊接。大哥就在焊花闪烁的铁木社大院,铺展着手艺,人生的得意,如满地的土豆花似地荡漾开来。
后来,父亲为大哥争取到一次当兵的机会,客都请了,就差穿上军装戴大红花了,愣是让母亲哭黄了。母亲说,那老鬼(指我父亲)不顾家,我指望不上,好歹小军(大哥小名)熬大了,还靠他撑家哩……命运就是这样波诡云谪,凭借大哥高中文化,一米八的个头,又长得周正,在部队转干恐怕没有问题。而转了干,留在部队,就等于有了大出息……失去了那次机会,大哥偷偷跑到公社大院,望着送兵的大敞篷卡车跑远的影子,泪流满面。自此大哥始终没有脱离农民的标签,就是后来生意从大小兴安岭,做到南方各地,又破产回到原点。可大哥从来没有提起那档子事。而母亲说起,总是带有几分惭愧,哀叹连连。
离开了公社铁木社,大哥的心不安分了,他开始到镇上给倒腾木材的老板打工,摸清了买卖路数后,大哥就自己尝试当老板。父亲母亲就是冲着大哥的生意,去的天津。那时,靠着大哥的机敏和敦厚的声誉,扑奔大哥去天津打工的三弟三弟妹一家也一样丰衣足食,日子过得温馨从容。可灾难突然降临了,三弟妹的生命被一辆醉酒的面包车洗劫而去,三弟那刚刚升起的希望之火,就在那个黄昏渐渐熄灭了。三弟精神萎靡,一时不能自拔,父亲母亲也一夜间鬓生白发。但他们还是像两棵大树一样,陪护着三弟和侄儿来到大庆,搀扶着他们开始新的生活……而此刻,我尚未从罹患重疾中走出来,心里像飘着的气球,忽又传来大哥被生意伙伴绑架,生死未卜……
时光恍然而过,可回忆却不只是大哥在铁木社的英姿勃发,还有岁月的沉重与微光,更有对生活的感悟与感恩。
今年春节,人近六旬的大哥,拖着脑血栓后遗症不听使唤的双腿,回到了老家。那个铁木社已经变成了机械加工厂,生意红火……看着看着,大哥的眼泪就下来了,“四十年了,变化太大了……”
是呀,无论春风得意,还是命运多舛,大哥从来没有向命运低头,也从来没有一句懊悔,他常说的是“感谢生活,感谢那些经历”。我想他的内心深处,一定还亮着那膛燃烧的炉火,响彻着铿锵的打铁声。
(刊发于2019年3月22日《黑龙江日报》,2019年4月12日《中国石油报》)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