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049



周围在那个瞬间变得很安静,贺飞星什么都听不见了,唯有深入记忆和灵魂的旋律在他的脑海中回荡。他看见宋容书从沙发边快步走来,神色惶惶,想要取下那张唱片。

        贺飞星止不住地想,他在惊慌什么呢?

        这张唱片对于宋容书来说很重要吗?贺飞星想是的,因为他脸上慌张又失措的表情贺飞星从来没有见过。

        一张被藏在角落里的、没有被赋予名字的、无人知晓的唱片,终于揭穿了他们之间勉力维持着的虚假表象。

        此刻的宋容书就像一个被人误打误撞撞破了秘密、被迫在大庭广众下暴露出阴私的普通人一样恓惶,他快步靠近,想说些什么,但又停在原地,盯着脚下的一小块瓷砖不敢出声。

        贺飞星像一堵墙,挡在他面前,把宋容书和那张要人命的黑胶唱片隔开。他家的唱片机还连接了其他房间内的音响,到处都能听见那首歌,宋容书垂着脑袋,像是要把两双拖鞋之间的瓷砖块盯出个窟窿。

        人不能在极度疲惫的时候做决定,这个道理宋容书在很小很小的时候就知道了,而直到现在他才明白这句话里真正的含义。

        他刚才真的没想跟贺飞星耍什么小心眼,他只是觉得很困,但又想再和贺飞星多相处一小会儿,所以他让贺飞星去放一张唱片,但他没想到贺飞星能找到那张。

        这人怎么能乱翻别人家东西呢!

        地暖的高温从拖鞋底下蹿上来,宋容书觉得又躁又热,他扯松卫衣的领子,觉得自己该做点什么。于是他转身想去把那碗面吃完,他像刚才一样匆匆回身,听见身后的贺飞星说:“站住。”

        出乎意料的,宋容书站住了。他站在原地,不说话也不回头,刚刚咽下去的挂面在嘴里泛起酸味,他在贺飞星看不见的地方咽了一口口水。

        贺飞星的脚步声在他身后响起来,真奇怪,他想,我给他拿的明明是软底拖鞋,为什么他的脚步声听起来那样沉重?

        他在落地窗的倒影里看见贺飞星走到他身后,然后贺飞星握住他的肩膀,像拧螺丝的扳手一样用力把他扳过来,固定在自己面前,问:“宋容书,你这是什么意思?”

        宋容书盯着他微微敞开的衬衫衣领,不由自主地想起九年前贺飞星向他表白的那一天。

        那也是一个夜晚,贺飞星把他带到天台,他们也像现在这样凑得很近,近到他的鼻腔里充斥着贺飞星身上的麻辣小龙虾和啤酒的味道,近到他只要抬起眼睛就能看见贺飞星微敞的衣领和凸出的喉结。

        现在他已经闻不到麻辣小龙虾的味道了,但贺飞星身上的古龙水味像是看不见的锁链,一圈又一圈地把他锁住,他仍旧一抬眼就能看见领口和喉结,但分明什么都变得不一样了。

        人都是要变的,要长大,要磨平棱角,要变得圆滑,要轻轻一推就能骨碌碌往前滚。但没人告诉他们两颗已经变得圆润丰满的球要怎么样才能贴在一起,没人告诉他们要怎么样才能让另一颗球不骨碌碌滚开。

        他们都在磨自己的棱角,为了自己,为了对方。而现在棱角没有了,他们变得光滑、圆润,却又开始在那一片被自己亲手磨掉的棱角碎屑里找以前丢掉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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