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第十九章



见颂祺只是眼睁睁望着自己,她又忽而一笑,把颂祺招到身边来,黄琴梦对女儿的样貌很满意,说:“没什么比前途更重要的,即便我结婚也会供你大学出来。但还是那一句,不要恋爱。你是读过书的人,你应该知道恋爱没什么了不起的。在一个没本事的女人,爱不过是一种被动的情感,迫于一种被动的生活。你看看你江阿姨,到现在了还在婚姻里自骗自,你以为她真爱她那死鬼男人!”

        颂祺什么也没听见,就只认定一句——黄琴梦不会再回来了。所以她为什么要生她出来?活着是这样累赘的一件事。有什么是能相信的?

        晚上颂祺睡不着。窗帘太厚了,看不见月亮,也听不见黄琴梦。房间里仿佛只有她自己,渐渐的,成为没有人。什么都完了。她早疑心黄琴梦不爱她,她静静流淌在她的血液里,靠支柱才成为一种存在。爱?爱不过是天地间对不得、最为浪漫的一场幻觉。又想,活着不过是这样一件事,何必计较什么是真的,什么是假的?想到这里颂祺就笑了:也许我可以一路幻觉下去,直到长大。就好像人们常说的那些词语,慈悲、怜悯、崇拜,于是我们就认为这个人有爱。母性也是一种爱。像江沐那样就太苦了。反正以后我不会是一个有爱的人,真相不重要。

        到了约定吃饭的那天。江美茹携江沐一起来餐厅,黄琴梦应酬得很周到。颂祺只是恹恹的。江沐看起来是只要人观赏的样子,只有在卫生间遇到颂祺时说了:“我妈说你妈傍上一个老外,是个大款?他怎么都有五十岁了吧?”

        颂祺正用手挤洗手液的鸭嘴,一怔:“我不知道。”

        “我妈还说没有爱的婚姻是长期卖淫。她觉得你妈很可怜。”江沐轻亵地笑了一声:“也许那个老外有六十岁,这样你妈就可以专候他死。”

        颂祺觉得森然。再转回餐桌,又是无比的祥和。两个戏剧化的脸谱,一个美,一个丑,亲热得简直要化在一起,不用联想也可以看得到她们从前要好的样子。一转背却把对方贬得不成人。

        “那很可以的呀,他还专陪你回来。”江美茹夸赞她所愿望的那五十岁老男人,“还很年轻吧?”

        黄琴梦笑着摆手,亮出钻戒:“不年轻了,大我八岁。他中文很好呢。”

        江美茹笑得开了:“大八岁好呀。会疼人!他有孩子吗?”

        “离异过。孩子跟他前妻。”

        “哦。那怎么不把颂祺也带过去?出国多好呀。”

        黄琴梦凝固了笑:“毕竟国内教育这样,哪是一下子改得过来的。还是以后再说吧。”招呼江美茹吃菜,“也是他太忙了,走不开,下次吃饭一定拉他过来。还是你家老江好!生意越做越大了吧?瞧给你阔的!”

        江美茹只作神秘地微笑。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聊着,对话渐渐呈现出一种老态。诉说自己,相互间又都防范着,评论别人吧,没有这样一个中间对象。只好埋怨菜上得慢。

        江美茹忽然把话锋拨到颂书诚身上:“前几天我见颂书诚了,啊哟,过去挺精明的人,如今怎么沦落成这样?”

        黄琴梦马上冷笑:“男人在外面的看相,还不是取决于他找了个怎样的女人。这么多年了,我真是——瞧瞧阜春那张四喜丸子的脸吧!也不知道从哪个深山里翻出来那样一条货!我真是不能想,跟他那几年我真觉得是糟蹋了我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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