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第四章03



林迹从食堂吃完饭,拄着拐杖一回到病房,就看到有个人正坐在他病床上等他。饶是只看到了一个背影,饶是他从来没见过这个人,他还是一下子了然了对方的身份。

        看到他进来,来人从床上站起来,一张脸看起来像是几日没睡,双眼尽是血丝,但身体站得笔直,伸出手同他自我介绍,“我是聂景一,是……”似乎那个名字怎么都无法从嘴里轻易地说出来。

        林迹没同他握手,把拐杖放到一边坐到了床上,“我知道你是谁,”略一低头,看见了聂景一垂着的左手,拇指的指甲紧按着食指的关节。林迹收回视线,笑了一下,“你同佳宜姐说的,一模一样。”

        “他这个人呀,痛也不会说,难受也强忍着,每回都会这样,”苏佳宜举起自己的左手比划着,“拿食指的指甲紧按着拇指的关节,有一回都按出血了……”

        那是两个人被绑架的第一晚,佳宜主动提起了聂景一,似乎这样,一切就没那么怕了。

        往后的十数天,他们彼此谈论过去,几乎要把每一件快乐的事情说尽,才能度过最难捱的苦痛。佳宜话里最多的,就是此时坐在他面前的这个男人。

        “我从小就认识他了,长大了他还搬到了我家,可是我从不叫他哥哥,我每次都直接叫他聂景一聂景一……”

        “他长得特别高,从小就在最后一排,我拼命喝牛奶,长到现在也就只能到他肩膀……”

        “他是个闷葫芦,不爱说话,也不爱笑,我就扯着他的嘴角让他笑,他最怕我了……”

        “他特别不会烧饭,我妈不在家的时候,他给我做饭,差点把厨房炸了……”

        “他还特别不会挑礼物,每回我都要把清单列给他才放心。但是呀,他去服役之前,偷偷去买了两枚戒指,和我求婚了……”苏佳宜摸了摸胸口,戒指并不在,但她还是从虚空中比了个戒指戴到了自己的无名指上,举着手端详想象中的样子,“你说,我要是不在了的话,他该怎么办呢……他爱吃的菜,我都学会了,还没来得及做给他吃……”说完,似乎是再也没有力气了,她的手垂了下来。那是她最后一个晚上,人已经很虚弱了。

        第二天,在他们又被拉出去受虐以供玩乐的时候,他被要求坐在驾驶座上,十米开外是被吊跪在地上的佳宜,副驾上的男人怂恿着让他一米一米逼近,不许多一厘米,不许少一厘米,但他没有犹豫,把油门踩到了底。

        苏佳宜说过的一桩桩事情,此时在林迹的脑海中同对面这个人对应起来,他又想象了一下他们在一起的模样,会很般配。

        “她走的时候……痛么……”似乎是下了极大的决心,聂景一声音嘶哑,终于问出了这句话。

        林迹猜苏秉柯不会把真实情况告诉他,他怎么能承受得住,那样的残忍……

        “她最后的时候被注射了麻醉剂,走的时候没有意识。”林迹避重就轻地回答他。这也并非谎话,只是她在最后一刻有了些意识,眼睛看向驾驶座的他的时候,带着笑意,似乎在说谢谢。

        对面男人垂着眼睛,左手食指的指节已经现出了些血色,林迹觉得不忍,又道,“我叫林迹,无迹可寻的迹,是佳宜姐帮我起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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