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离开
林言坐在副驾驶上,视线牢牢地锁着车外一瞬即逝的风景。
这里的房屋低矮破旧,墙面泛着黄甚至黑,墙皮稀稀落落有一块没一块的,以残败的身躯无声地诉说着自己的年迈。灰黑的电线杆倾斜地立着,头上的电线兀自紧紧缠乱,亲密得不分你我,光秃秃地暴露在外,仿佛下一秒就要滋滋冒出火花。马路旁几近凋敝的树,正在飞速往后退,宛如一个令人晕眩的长镜头,一直延伸到林言家开在路口的小超市,拉长了她近十年百无聊赖的回忆。不断变换的景象晃得人头晕,她微微转回头,定定看向后视镜。里面越变越小至一个点,最终消失不见的,是一个破败、落后、封闭的小县城。连同它一起隐匿的,是林言的第二个家。
像是做完了某件庄严的事一般,林言长呼了一口气,一头靠在了椅背上,心里开阔却也堵塞:真是命途不对,家途多舛。
9年前,蒋厉楠带着8岁的女儿来到s市一个偏远的小县城,用手里仅剩的一点积蓄买下了路口50平的店面,在里面加出个隔层,楼下超市,楼上住人,日子就这么过了起来。岁月如同一条不起波澜的河流,寂静而机械地流淌。林言本性中的刁蛮、骨子里的张扬被沉淀在河底,随着春去秋来,流向似是而非的远方。
正如村上三姑六婆总结得那样:林言是一个没有精气神但却凶巴巴的小面瘫。
“言言,你累了就睡会吧,到了我叫你。”
“好,辛苦余叔叔了。”
开车的男人叫余焕,大约半个月前,林言曾在家见过他,那会儿他是来接蒋厉楠的。
那天自家超市前可谓门庭若市,没见过大世面的穷街坊三五成群地扎堆,个个扯大了嗓门,巴不得把村上所有的人都吸引过来。女人不论贫富美丑,无不爱八卦。林言放学回家,远远就听得各路大婶们叽叽喳喳,如侦探附身般,一来二去拍案断言:蒋厉楠觅得新欢,飞上枝头变凤凰了。
小凤凰轻哼一声,径直走向前,却被一位脸生的大妈拉住手。大妈神采飞扬,眼里有化不开的做作的不舍。她挤眉弄眼地说:“言言啊,你以后就是千金大小姐了,出息了别忘了回来看看姨们,我们都会想你的”
“”林言心道您又是哪位姨?我认识您吗?别一口一个言言。
这些市井姑婆的酸话,她一向懒得理。她们十几年如一日的无所事事,除了打扫自家几十平的小屋子之外,整天在村头村尾之间游走,聚在一起唾沫横飞、嚼人舌根。村头一户人家死了只羊,消息传到村尾便是:快来看,前头死了个人啦!
林言面无表情地抽手,拭去飙在脸颊上的零星唾沫,眼神凌厉刻薄,转瞪为瞥,无声地示意:你恶心到我了。接着她走进家门,自内而外拉下卷闸门,隔断了外界的聒噪。
门内蒋厉楠喜上眉梢,举止之间竟显出了多年不见的欢欣的局促,她极尽温柔地叮嘱道:“言言,妈妈先过去打点打点,把你的转学手续和其他零碎的事情办了。过几天你余叔叔再来接你,你在这待的最后几天也不要懈怠,期末考试还是要好好考,听到没?”
林言习惯性地点头,蒋厉楠别的不在意,唯独对女儿的学习尤为看重。
就这样,高二的第一个学期结束后,林言离开了原来的学校,原来的小县城,甚至原来的城市,不远万里,奔赴到另一条人生轨迹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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