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地(1)
鹿知惊诧地看着她弯腰钻到桌子下面。.最快更新访问:щщщ.79XS.сОΜ 。
石桌面底侧与古朴的桌面截然相反:中央是一只头太大的猫,仍然虎视眈眈地瞄着翅膀张开的鸟。旁边蚯蚓大得像蛇,或许就是一条蛇,砚君从来没‘弄’清楚。有个眼睛弯弯的小人儿拈‘花’微笑,‘花’朵比他脑袋更大。唯一可圈可点的几杆墨竹,是墨君从家里收藏的一卷图画上学来,笔法模仿有点意思,反倒不像孩子画的。
滴了满脸墨汁的弟弟又在脑海里顽皮地笑起来。砚君反而更伤心:她的回忆留在这儿,它们好好地在,今后却难以碰触和追寻,沉寂于陌生人不知道的角落里。她叹口气,从桌子下面钻出来。
除了七爷,还有一个满脸惊愕的男人目不转睛地注视着她离奇的举动。三十来岁的男子颀长俊美,典雅的五官有一股书卷气,但器宇轩昂又有不像是困于书斋的文人。他欣赏了砚君又羞又窘的表情,含笑问鹿知:“这是谁?”
鹿知从容回答:“翻译。”
“翻译什么?”
“汲月县方言。”
男子用汲月县方言问砚君:“你是本地人?”砚君没答话。他转向鹿知说:“她好像也听不懂嘛。”鹿知漠然说:“她是懒得理你。”
男子的嘴角微微上扬,什么也没说。仆人上前,给石凳铺一块连‘毛’的羊皮,他坐下来悠然地说:“我就猜到来的是你。当年承‘蒙’你卖马相救,这份人情,芦扬是打算一辈子收我利息。”鹿知笑得很淡,说:“慌什么?我死了也就清账啦。”
“你还是口无遮拦。”男子盯着鹿知看了片刻,问:“老七,你这两年怎么不打仗了?”
鹿知沉默之后,声调失去神采:“以前打到哪里,都有昱朝的贪官污吏。现在打到哪里,都是你们四个争来争去。”砚君心里的猜疑,这时候终于确定:眼前的陌生男子,就是大成天王方月衍。他曾经拜访苏家几十次,可她从来没有见过正脸,不得不说,样貌和她想象很有差距。
方月衍紧盯着鹿知,笑容很难臆测,“你和那几个兄弟搅在一起,迟早是一锅熬糊的粥。”鹿知不动声‘色’地说:“疏不间亲,你适可而止。”方月衍耸耸肩,无辜地说:“我是可惜你——林朗、芦扬、冰弥,他们懂得如何打仗,懂得怎样从一团小小的势力壮大起来夺取天下,但他们三个加起来,也管不好一个国家。山润、松白,少年时期就是战士,除了打仗一窍不通。雁绪呢,实在是运气好得让人牙痒痒,不然他连仗都打不了。从前百姓厌倦昱朝,只要你们站出来打,百姓就乐意。昱朝没了,到了见真本事的时候。你自己想想,这几年大新对百姓宣扬的是什么?”
鹿知端坐如塑像,面无表情。方月衍自顾自地欷歔:“大新的法巨细无靡,是张很大的虎皮。可是想要维持那虎皮的假象,需要很多人力物力。你们要百姓相信,最小的恶也将受到制裁。这种鼓吹能让弱者安心,以为自己循规蹈矩很安全,以为有这么严密的法,罪犯都逃不脱天网恢恢。但会有越来越多的人发现,你们无力维持。单凭现在的衙‘门’和人手,根本管不了那么多人。比没有法更可怕的是,人们发现法管不了罪恶,即使犯罪也可以逍遥法外——这跟昱朝有什么差别?”
“你胡思‘乱’想的功夫又见长——好久没吃‘药’了吧?”鹿知冷冰冰地甩出一句。
方月衍不以为意,笑笑说:“你还记不记得,当年我受伤掉队,你不肯在大新与大庚‘交’战之地撇下我,一人一马留下。马驮着我走了二百多里,你在马旁边走了二百多里。”鹿知没接话。
“后来我就告别芦扬,带走军队另起炉灶,气得他够呛。但是我从来没有说过为什么。”说这些话时,方月衍突然换用楚狄赫语。鹿知却用官话若无其事地说:“别突然换腔调,让人误会我们在讲见不得人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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