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问罪-第2/3页
“他说当时脑子很乱,思虑不周全。你的银子他始终受之有愧,可迫于形势不得不欠下这份人情。里面是他用不到的银子和欠条,总有一天他会还清。”陈秋岚说着拉开缎袋封口的丝绳,从里面取出一张折好的纸递给砚君。
砚君接过来展读:不愧是商家之子,借据写得规规矩矩。砚君自己没有数过缎袋里有多少银子,远巍替她点得清清楚楚,拿走多少、还剩多少全都白纸黑字写分明。他并不是一个贪心的人,想必对眼下的时局做了考量,只取了他必需的。砚君将借据折叠好,仍旧塞回缎袋当中,轻轻地叹一声:“他带春岫走了……”
陈秋岚盯着珍荣重新沏茶,淡淡地说:“他说要带我姐姐去西洋看病,那里的医术好。”
砚君第一次听说春岫有病,但那正是她对离异的无数个猜测之一,并没有格外的吃惊,却忍不住说:“那一点钱怎么够去西洋呢!”然而看到陈秋岚宁静的眼睛,砚君顿时明白:赞助远巍的人,不止她和谢雨娇。
“你为什么要这样做?”灼灼有神的眼睛,证明少女和远巍的血缘关系,证明冷冰冰的面孔之下也有另一团炽热的魂魄。砚君平静地反问:“你为什么要这么做呢?为什么不告诉你父亲,他们是去西洋治病,不是逃回连家?”
“说出来的话,他们哪里也去不了。”陈秋岚眨动她闪亮的眼睛,砚君就明白这只是理由之一。那双闪亮的眼眸中跳跃着快意,她甚至没去掩盖嘴角的微笑。砚君依稀明白了:秋岚想要连家再一次为她姐姐风云变色,想要连家再一次为春岫而遭受兴师问罪。这样他们就永远不能把春岫丢到脑后,安心去听戏、过年、仿若无事地度过余生。
“连家到底对春岫做了什么?”砚君忍不住问。
这问题仿佛终结一切对话的利器,陈秋岚站起身毅然告辞,冷漠地说:“他拜托我做的事,我已经做完了。”
在那故事里,苏砚君始终是个外人。砚君没有坚持,起身相送,两人始终默默无语。
绕过影壁,迈过门槛,陈秋岚转过身应该说“请留步”的时候,却提出一个问题:“今天在戏楼二层的人,是不是叫谢雨娇?”砚君点头,陈秋岚失神呓语:“她怎么会在这儿?”她好像仅仅是惊诧,又好像真的在发问。砚君无动于衷,说:“这还是问你姑姑。”
陈秋岚上下打量砚君,“苏小姐不方便讲吗?”言外之意是说,砚君毕竟在连家住了这么些日子,一定知道些什么,不肯相告必定有更隐晦的理由。砚君的嘴角牵强地向上轻提,自嘲般说:“我是一个连自己要嫁给什么人也不知道的人。”
陈秋岚深深地看她一眼,嘴微微地张开怔忡片刻,最终说出来的是那句合乎场合的“请留步”。银色的背影像劈开北风的利刃,沿着笔直的甬巷,坚定地向连夫人的住处走去。
这少女出了大笔银子,多到足够连远巍带着她姐姐远走高飞,完成远在异国的医治。砚君不知道她从哪里来的钱,也无法判断她是为了治好她姐姐、为了成全远巍与春岫,还是为了让她的姑姑失去儿子。似乎各种可能都有机会在那个冰冷而且尖锐的少女身上出现。
“陈家两位老爷能在严冬来访,我们也能在严冬赶路吧?”砚君忧心忡忡地说,“现在我们有盘缠了。”
“也许吧。”珍荣怯怯地随口回答,拉着砚君回到房间里,“小姐早点休息,别因为人家家里的纠纷,害得自己胡思乱想。明天还不知是什么天气。”
砚君忐忑不安地睡了一觉,第二天醒得很早,不等珍荣来伺候,她自己穿戴整齐走到月兔院的院心。
天色美好,昨夜一场风扫了九天浮云,闪亮的星子在青蓝色穹窿上格外清晰。东方沉着几层淡霞,缝隙里透出少许青白。又冷又静的庭院像个凉冰冰、脆泠泠的瓦罐子,隔绝了外界全部声迹。砚君向四条屋脊框起来的天空透了口气,呼出一片浓重的白色水雾,晕染在半沉半明的清晨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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