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以蝼蚁之躯,发萤火之光(三)
其后数日卫含真遍搜峰谷,一无所获,想来青蕈真是十分难得之物,心中焦急。眼见七日将近,不得已另配他毒,恐之不足,暗器迷药一并足足备上。及至是夜,卫含真轻轻推门而出,恰见一人背身欲走,却是多日未见的林豹变。
林豹变奇道:“你可不是又瘦了,走路愈发轻巧,还道你不在房中。”卫含真笑道:“豹变哥哥寻我?”林豹变受林虎变临行嘱咐,前来送些吃食玩意、顺便看照,迳自大咧咧入房,大包小包向桌上一堆,大马金刀坐下道:“难得无事来瞧瞧你,近日忙个甚么,做了新画儿,还是读了新书?”
林豹变问这些不过照本宣科,全是林虎变要他问的,十分不耐烦。他也与卫含真一道长大,却颇有些性情不投,总觉卫含真心思莫测,诗画书棋的更是一见便头大如斗。林虎变的心思他晓得,碍于亲兄威严,不敢二话便了。
卫含真知他兄弟俩甚深,随口敷衍三言两语,好让他交差。林豹变更不罗唣,且起且道:“我走了,转日得了新鲜东西再来。”卫含真闻言一顿,道:“我爱甚么,豹变哥哥又不是不知,林师伯生前爱喝甚么酒,下回你为我带些。来时避着些,机事不密则害成,莫叫人瞧见了。”
林豹变皱眉道:“待大哥回来,自问他要去,我才不与你酒喝。”说罢大步去了。卫含真望着他背影微微一笑,心道:“豹变哥这性子不变就很好,只莫忘了原原本本把这话传予虎变哥。”
此去生死未卜,派中无人救得她,亦说不上牵挂,毋需留话儿,免得节外生枝。一见林豹变,她却改了主意,今夜倘有去无回,林师伯的冤屈又复湮灭无闻,再无见天光一日了。
林铨死时林豹变不足四岁,妈更是一眼未瞧过,全由兄长林虎变拉扯大,早不记二人音容,故而卫含真言及亡父他一听了之。林虎变却截然不同,幼时嚐过天伦之乐、爹妈钟爱,连失双亲最是他痛处,至今不曾释怀。卫含真这一句由林豹变递至他耳中,他势必上心起疑。
兄弟俩既平安长大,那内奸许无害他们之意,贸然揭露反倒成了祸端;如不告知实情,二人此生便活得稀里糊涂,仇雠当面浑然无觉,幸或不幸,焉知果也?惟其自行体悟了。
蝉先生先至,正负手俯瞰黑沉崖底,单瞧背影岩岩若孤松之独立,端的高人气派。卫含真紧赶几步,叫道:“师父。”蝉先生并不回头,问道:“如何……”话尾未尽,卫含真重重跪倒,道:“徒儿无能!”
蝉先生略略侧耳,卫含真抢道:“求师父开恩!”蝉先生嘒嘒道:“开甚么恩?”卫含真欲言又止,蝉先生肩臂微动,卫含真左颊上“啪”的脆响,辣若火烧,只听他道:“说!”
卫含真妙目噙满泪水,半为刺痛、半为羞辱,贴面于地:“徒儿愚不可及,难以领略精妙,气至天府再难下行,求师父指点!”蝉先生怪笑道:“妇流之辈,难堪大用,枉这聪明样,来!”卫含真膝行趋近,蝉先生伸手道:“得我洗脉通髓,一时不……小贱人尔敢!”
原来卫含真倏地高举内腕,拇、食二指一弹,一蓬毒砂罩向他面门。蝉先生黑巾覆面,唯余双眼于外,立时毒砂入眼,一手急忙去捂,另一手疾捉卫含真手腕。
偷袭高手凶险万分,卫含真一朝得手,早早撤臂后退。只见她周身起伏无定、身形忽低忽高,仿佛一个小小浪头,须臾退出数丈开外,翻身立起。逍遥散人所创这灵活机巧的狸奴九式,到得她手里,真真随心而动,实乃一门暗算、遁逃于方寸间的绝妙功夫。...
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