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浮生若梦,为欢几何?



“自爱残妆晓镜中,环钗谩篸绿丝丛。须臾日射燕脂颊,一朵红苏旋欲融。

        山泉散漫绕阶流,万树桃花映小楼。闲读道书慵未起,水晶帘下看梳头。

        红罗著压逐时新,吉了花纱嫩麹尘。第一莫嫌材地弱,些些纰缦最宜人。

        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取次花丛懒回顾,半缘修道半缘君。

        寻常百种花齐发,偏摘梨花与白人。今日江头两三树,可怜和叶度残春。”

        桃李之月,春光融融,山间一派生意盎然。活活泼泼两列杂树杂花,夹着一条淙淙小溪,依山势从容而下。溪水清可见底,偶击于石,溅起几朵小小水花,阳光明亮,水花与露出水面的石块俱闪闪发亮,仿佛飞珠溅玉。

        溪边矗立一个长袍女子,四十岁上下模样,柳眉杏眼,秀美动人,发间却已隐现银丝,面色苍白如纸。一条乌黑系腰,愈显得她骨瘦形销,弱不禁风。此时她定定凝视溪水,口中低吟:“去秋三五月,今秋还照梁。今春兰蕙草。来春复吐芳。悲哉人道异,一谢永销亡。帘屏既毁撤,帷席更施张。游尘掩虚座,孤帐覆空床。万事无不尽,徒令存者伤。”

        念至最后一句“徒令存者伤”,怔怔反复咀嚼几遍,心道:“哎,彼时对你说过的大话,诚然如你所言,只是年少无知。青春年少,一腔热血,爱深情浓,只以为死也无憾了。片刻你们化作白骨枯塚,留我孤零零一个活着,空长岁月,方知道原来活着的那个,滋味远比死了的更难受,到头来倒宁愿死的是我,或咱们当时一起去了……虚度这许多年,至今念儿也没能寻回来,你泉下有知,可会怨恨我无能?错了错了,你是何等体贴温柔的,何曾怨恨过任何人,倘若世上真有鬼魂精魄,你一点灵性尚存,兴许还会入梦宽慰我,开解我罢。只是,只是,若如此,你当真托梦给我,我也只会越难过,越自责,越恨我无能!”

        泪珠滚滚,终于落下面颊来:“如今倒是个解脱,我对不起你和念儿……万事皆空……如此也好,咱们一家人,这便可相聚了……”

        思至此处,身后远远走来一个二十五六岁女子,叫道:“师父,你果然又在这里。”长袍女子恍恍惚惚中回神,拿指尖将泪水一拭,并不回头,淡淡道:“回来了?”

        年轻女子笑道:“将回就瞧见师父的剑搁着呢,只四处不见,便猜定在这里。师父回来多会儿了?一回家便到这里,是哪株花长得好看,还是看鱼儿呢?这里的鱼儿精似鬼,可不好抓。”

        又“啊”一声:“适才集市上没见好鱼,倒是石鸡、春笋和菌子都顶新鲜,都是师父素日爱吃的,我都买了些,这便晌午啦,我就做饭去。师父想要一锅炖得烂烂的,还是拿姜酒炒了,我去打些酒来配它?”

        长袍女子摇头道:“这个不急,咱们先回去。”年轻女子应一声,长袍女子在前,她随在后,两人慢慢回转。

        长袍女子一路无话,只低头沉思,神不守舍的模样,步伐也格外迟缓。年轻女子心中颇觉怪异,师父平日虽寡言,也不至如此程度,两人多日未见,连问候关心也无半句,委实古怪,不是师父的温柔性格。只她不是甚么聪敏多思的人,既猜不出缘故,便即不想,只默默跟随。

        不多时二人回到住所,乃是一间青翠欲滴的竹舍,掩映在芬香馥郁的早春花丛里,鹅黄迎春、水红蔷薇、殷红杜鹃,或布满小院、或攀于篱上,密密匝匝挤挤挨挨,端的热闹非凡。更且建得十分精致,麻雀虽小五脏俱全,里外共五间屋子,院心一张石桌、两只石凳并一把竹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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