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欺

看不见我看不见我看不见我。

洞门旁边的秃树下，明棠自欺欺人地贴着墙默默念叨。

在她的背后，若梅舍小院里面的房门前，一个年轻俊朗的男子正笔直地迎风站着，正是杨家小小姐的锋生杨稚。

这个……道理我都懂，可他怎么在若梅舍啊？

明棠紧张极了。

之前不都是梅姑娘去杨家小小姐杨珊下榻的丹荷院治疗吗，难不成今天珊小小姐还迎着风出来了？没道理啊。

她正胡乱想着，眼前突然路过了一个高大的身影。她下意识看过去，这才发现此人好巧不巧就是杨稚。

呜哇——看不见我！骤然看见杨稚，明棠吓得浑身僵硬，贴着墙不敢吭声。

还好杨稚并没有在意她，只是拎着药包一路消失在了拐角的树木后。

哇，活下来了。明棠夸张地拍着胸口。她慢慢松下绷到发痛的脊背，眨了半天眼睛才想起自己原本是要进屋的。

呜，倒霉透了，今天一天都好不起来了。她在内心哀嚎了几嗓子，扶着墙同手同脚地迈了几步，然后毫不意外地绊在花台上摔了个大跟头。

我就说今天好不起来了。明棠尝试着爬了几下，结果发软的手脚不知道哪里该用劲，努力了半天就在原地掉了个个。她觉得自己傻气的要命，索性直接躺在地上不起来了。

天地良心，明棠到现在想破头都没想通，丹荷院的那群姑娘怎么这么喜欢扎堆讨论杨稚。

这人留宿在丹荷院总共也就三四天，光明棠撞见她们凑堆讨论杨稚已经十八次了。

苍天啊大地啊，足足十八次啊。

明棠苦笑着捂住了脸。

算下来这群姑娘们基本上除了做事和睡觉就是扎堆讨论杨稚了。

而且虽然这十八次的讨论形式方法各异，参与的姑娘有多有少，但主题基本上就一个，那就是感叹杨稚有多帅。

“杨家那个锋生真俊啊。”这是简单直球夸赞型的。

“眉若利剑，眸似明星，衣袂飘飘……身姿如松！”这是强扯文采失败型的。

“这个杨稚长得真不错诶，比芝彩堂的男人结实有劲，又不会像霖盟军那样虎背熊腰。”这是见多识广比较型的。

“诶姐妹们咱们一起琢磨琢磨，他腰应该挺细的吧，现在是秋天，怎么着不得内外三层，再加上那层腰带……不如找个机会给他打上水让他洗澡，然后我们蹲窗外看一眼吧。”这是明棠听了当场跑路型的。

鬼鬼，现在本家的风格都成这样了吗？明棠抽了抽嘴角。这都什么玩意儿啊。

话虽如此，这样的讨论听得多了，明棠还是对杨稚产生了些许好奇之心……

嗯，真的只有些许！她发誓，是真的只有些许！

毕竟对八卦的主角产生好奇心是人之常情……好奇什么的……哈。

总而言之，她绝对没有苦思冥想、猫爪挠心，只是难掩心中翻起的小小好奇，决定去看他一眼。

于是在一个秋高气爽的清晨，明棠寻了个梅姑娘为珊小小姐治病的时候，顺理成章地把头探进了丹荷院。

结果这一看之下，明棠发现自己上当了。不但上当了，而且是上了大当。

这、这是什么啊？明棠瘫在墙上完全止不住身体的颤抖。

那些姑娘所议论的东西，什么眉型是柔是硬啊，是上扬还是下挑啊；什么嘴唇薄不薄啊，是微抿还是平静啊；还有什么身体结实不结实啊，肩宽不肩宽啊，腰细不腰细啊之类的……她一丁点都没来得及看。

在看见杨稚的瞬间，她只是清晰地意识到那不是自己所能直视的东西——

就像是正午的烈日，太阳直射下的明镜，午头逆光的大刀……总之，全都是些不可直视的东西。

她抑制不住内心发散出的恐惧，也操纵不了自己瘫软的四肢，直到梅姑娘医治结束，顺手把她带回若梅舍情况才有所好转。

是眼睛吧……？明棠不自觉抖了两下肩。

仔细回忆这几次偶然的遇见，她脑海中唯一留下的印象便是那双眼睛了。

她微攥衣角，想在上面描绘出杨稚那双眼睛的形状，却一笔也画不出来。

……怎么会这样。明棠挫败地将手背捂在了眼睛上。

无独有偶，她怎么也想不起来那双眼睛的具体模样，只记得那双眸子里有鹰眼一般的光芒，发散着令她胆寒的气势。

每次撞见杨稚，无论距离有多远，无论看见的是否是他的正面，明棠都感觉自己像是无遮掩草原上被飞鹰盯上的兔子，无处可躲无人可护，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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