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萧闲老人
右丞相蔡松年自廷议时晕倒回家后,病势渐渐沉重。这日在家中昏睡,家人报说皇上来看丞相了。
完颜亮到丞相府事先没有通告,只随身带着几名护卫。
见完颜亮已迈步进来,蔡松年挣命要起身,被完颜亮扶住,并亲移倚枕与松年半靠着。松年第二子蔡璋请完颜亮坐了。
松年喘息稍定,尽力吐字清晰地说道:“陛下明鉴,臣始为宋吏,与父守燕山府,后来降金。臣以降臣的身份先受恩于梁王,后重用于陛下,以汉人之身至于相位。臣受陛下非常恩遇,无以回报,而今行将就木,再也没有报答的时候了。”
完颜亮道:“朕少年时与卿相识,深知卿的志向不在仕途。不是因为卿没有治国之才,也不是没有救世之心,只是因为卿曾以宋吏之身降金,自感叛国变节,内心不安,耻于为异族效命。所以卿一味纵酒吟诗,不蓄宝货,青壮之年就自号‘萧闲老人’,聊以自我排遣。”
蔡松年听到一半就流下泪来,拚命抬起半个身子,连呼:“陛下!陛下!不要说了!不要说了……”
完颜亮扶住松年,握住松年颤抖不已的双手,吟道:“东坡步秋水,几曲冷玻瓈。沙鸥一点晴雪,知我老无机。共约经营五亩,卧看西山烟雨,窗户舞涟漪。雅志易华发,岁晚羡君归。月边梅,湖底石,入新诗。飘然东晋奇韵,此道赏音稀。我有一峰明秀,尚恋三升春酒,辜负绿蓑衣。为写倦游兴,说与水云知。”
松年听到完颜亮吟诵的是自己写的《水调歌头》,用一只手遮住脸。
完颜亮叹了一口气,道:“卿所写诗词均以天干记年,从不属写年号,这是为什么啊?朕每次看到卿的诗词题目,甚感心寒。卿以儒生致位宰相,在金为官近三十年,大金待卿不薄,何以不能暖热你的心呢?”
蔡松年无言可对。
完颜亮道:“乐毅曾言‘善作者不必善成,善始者不必善终’。天下非一人一族的天下。赵宋两位皇帝被掳至大金,尚能苟且偷生,也都接受了金国赐封。宋国皇帝尚且如此,卿在宋连个小官吏都算不上,何苦为田珏一句‘失节’就终生不能释怀呢?卿为真定府判官时得活千余人家性命,为朝臣亦多有建树,而今封侯拜相,足可伸丈夫襟怀,此生亦不为虚度。卿二子俱贤良,人生如此,尚有何憾?也许卿一时还不能相信朕说的话。等到朕混一了中国,那时地不分南北东西,人不论华夏胡夷,天下一家。到那个时候,不用朕为卿多解释,卿自会明白,这么多年来卿都是庸人自扰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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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蔡松年伏在床头,哭得更更咽咽,断断续续的,看着十分可怜。
完颜亮既是劝慰蔡松年,也是一吐长期压抑在内心无处倾诉的苦恼,说完这些话,不知为什么自己心里非常难受。蔡璋和家人在一旁也陪着哭,没有一人上前劝慰。
完颜亮平复一下心情,这才又安慰蔡松年道:“卿现在不要想他事,只要善自保养,待朕南征回来,任卿选择归老之地,必赐卿‘五亩苍烟,一丘寒碧’,以遂卿平生之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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