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第2章

傅汐月心道一声可怜见儿的，只见李云鸿的眸子平静得好似两潭死水，却又像有什么东西在里面翻江倒海。他在黑暗中握紧了双拳，少年不住地磕头，一声比一声响亮，嘴里嗫嚅着软弱又残酷的话语，每一个字都像沙匪的弯刀，精准地插在他心尖上。

        候机并不催促，他探查过李云鸿的生平，知道此人虽然面上冷漠，私底下却一声不吭地做过不少善事。

        因为驻扎漠北，李云鸿在京城的府宅一年有大半的时间空着，所以干脆收留了许多因战乱丧子的老人，让他们以家仆的名义在府里落户，日子过得安稳顺遂；又打听到他把每月一半的俸禄送去城东的慈幼局，每逢回京还会抽空去看看那里的孩子。

        眼前这个不停哭求的少年，其实不是李云鸿从凉州城里救下的孩子，他叫宋雒，是慈幼局里的孤儿。

        宋雒与妹妹宋荷相依为命，这阵子时局混乱，朝廷没有多余的款项拨给慈幼局，李云鸿又下狱听审，宋荷在这个当口得了肺痨，这病一不留神是会传人的，慈幼局请不起大夫，眼看妹妹要被扔到城外等死，宋雒走投无路，答应了候机诬陷李云鸿，事成之后便能得到救妹妹的银子。

        至于那个凉州城的孩子，早让他勒死后派人埋了，毕竟只有死人才能保守秘密，要是那孩子把真相捅到皇帝面前，先前谋划的一切就都白废了。这些年朝廷对江湖的管制也松了，寻个会变声术的江湖人士换掉宋雒的嗓音，瞒过眼盲的李云鸿不是难事。

        当然，候机的这些动作，都没能逃过傅汐月的眼睛。

        “帝王坐北朝南，皇都君主相弱，需更北之地的龙气滋养……”傅汐月捏着宣纸上抄来的符语，念念有词，“日月教的卦象真这么说？”

        卦象和符语是她的丫鬟小芸弄来的，这丫头平时鬼主意多，这会儿却觉得荒唐：“千真万确，教主丰溯亲自占的卦。不过这也太胡闹了，意思不就是现在的皇帝不中用，要在北边找一个新的吗！”她哼哼一声，“日月教要另找傀儡皇帝，神神叨叨地拿巫术做幌子，要我说他们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大可不必这么做。”

        傅汐月却摇头：“他们虽居心叵测，卦象却是对的，”她指了指自己的眼睛，乌浓的睫毛下，漆黑的瞳孔里泛着淡淡的金芒，“北地有龙脉，皇权不稳，真龙自然就显现了。”

        她入朝这么久，用一双能辨神兽血脉的转轮瞳把百官看了个遍，很早就知道李云鸿是龙脉。

        李云鸿时任漠北都指挥司的都指挥使，镇守皇都以北与金池国接壤的边境，正好符合日月教的卦象。

        小芸傻了：“这世上除了皇家，真的还有龙脉存在？”

        傅汐月轻嗤，漂亮的眼眸里含了锐利之色：“皇帝是真龙天子，这个说法是窦氏自封的，窦氏撒的谎，却让龙族后裔不好过。真龙的后人为保性命，都把自己的血脉当秘密捂着呢。”

        所以说这世道啊，冒名顶替的龙坐在皇位上不踏实，货真价实的龙也要提心吊胆过日子。

        小芸喃喃道：“难怪不管是日月教还是千机卫，都盯着李将军。奴婢之前还纳罕，他们怎么放着软骨头不啃，非要把李将军折磨得不成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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