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人群中看到那双眼-第2/4页





        “他让我哭了一声娘,娘一定听得到。错过这个机会,这一辈子再也叫不应娘了。”

        樊玲珑的婆婆,我的老奶刘曹氏一手掂着菜刀,一手攥着一根麻绳走出院门,她要断樊玲珑的后路。人死了是阴阳两世,当了鬼不能再回家,这是当地的风俗,也是出殡的重要仪式。这事儿一般是长媳做的,此时我妈还在天上数星星,四年后才出生。儿媳妇指望不上,只能劳驾我的老奶亲力亲为代办了。

        听到孙子的嚎叫,踮着小脚跑出院门,疯了一样在棺材上砍上一刀,边砍边骂:“你这个死女人,短命鬼,年纪轻轻不学好,偷奸耍滑躲清闲,你把一个吃奶的孩子撇下来,自己闭眼一了百了,孩子叫谁给你看,叫谁给你养。”

        侯家老大侯印和老三侯宽抓住了刘曹氏的手,按住了砍棺材的刀:“二婶,你别在这添乱了,该干啥干啥去,让兄弟媳妇早点入土为安。”

        刘曹氏只得蹲在院门口,一边用刀剁麻绳,一边念叨:“一刀轻,一刀沉,一刀剁开阴阳门。出门就去阎王殿,不再是俺刘家人。不是刘家人,别回刘家门,哪里得发哪安身,再敢回家吓唬人,叫你永世不翻身。”

        执事客陈石头高喊:“各位亲朋好友,远亲近邻,孝子贤孙,厨子账房,吹响的,帮忙的,坐着的站着的都有了,刘门樊氏要南巡西游,去天宫乐园,起驾上路喽。”

        保长马高腿既是白事的账房先生,也是吹响器的陪客,手里掂着布袋,手里拿着大刀牌纸烟,不停地让烟给路边的看客。嘴里吆喝吹响器的几个人:“几个老师儿,吃饱喝足了,别屌偷奸耍滑,拿出点真本事扬扬名。先来一段《秦雪梅吊孝》。”

        刘汉水抱着侄子刘麦囤摔了老盆,撒了麸钱。灵车启动。

        刘麦囤抱着刘汉水的脖子,奶声奶气的嚎叫:“娘,快来,我饿。”

        后面是刘曹氏得哭骂:“刘汉山,你个鳖孙,不听恁娘的话,非要娶这个狐狸精,短命鬼,报应,报应。”

        刘汉山扭头对他两个妹妹喝道:“把咱娘弄回家,别在这里添乱。”

        此时的刘汉山,站在大门外,心里说不出有多少味道,反正哪个味道都不好受,一团蚯蚓似的四处涌动。想吐,吐不出,想咽,咽不下。只有硬生生憋着,挺着。

        一

        五月的中原天暖地湿,草长莺飞,抓把种子扔进土里就能发芽开花。那些十七八岁的少男少女,像五月的土壤,期待着有那么一颗美好的种子飞进内心深处,滋生醉人的爱情。

        在一个暖阳拂面的上午,新任保长马高腿组织村里男劳力整粮场。场是村里公用的,各家各户从麦收碾麦子,到秋收晒玉米花生,谁家有红白喜事,唱戏听坠子都在这里。场的地面用黄河胶泥夯实的,平整光滑结实,只是经过冬天雨雪浸淫,车碾人走牲口踩,坑坑洼洼不平,需要重新平整。

        豫东的男人们到一起,都会磨牙抬杠“骂大会”。当然,这种骂是开玩笑性质,也可以算是调侃,或者就是发泄对你的不满,只是尺度大一些。乡村的语言内涵丰富,不管你琢磨出什么味道,面上不能急,说完就完,不找后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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