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和珅的心思(下)



  无论堵御还是逼剿,都需要增添兵力。年前已经从云南、贵州各调五千兵士给勒保充实各路人马。现在又调火器营入川,想是皇上倾向勒保的逼剿方略。

  “王爷劳苦功高!”看绵恩转身要走,和珅急忙叫住了他。

  “听说王爷府上修葺园子。去年修乾清宫,通州盐政厅购置的楠木,柏木还剩了不少——”

  听是大内剩的木材,绵恩摸着修剪得整齐的胡子,将脑袋转向了和珅。

  前年冬天守殿太监看护炉火不慎,乾清宫、交泰殿发生了火灾。和珅为钦命大臣,督率户部、工部、内务府不到一年的工夫重修了两座宫殿。

  太上皇、皇上对此大为赞赏;绵恩等众人也不得不暗中佩服。

  和珅请绵恩进了旁边的值房。

  年前内务府将值房门窗漆刷一新,里面却依旧寒酸,靠北墙一张通炕,坐垫已经破败不堪,东西墙靠窗摆着几把黝黑的椅子。

  和珅也不落座,命当值的护军领班退出去,房里只剩了他们两人。

  “臣记得楠木径长二尺八,长两丈七。三丈长的上等柏木一根,两丈的两根,径长都足有二尺八。”和珅如数家珍。

  “户部,工部都已经核销了的——”他向前一步,凑到绵恩耳边说,“王爷要是用得上,臣让内务府送去!”

  “呃,要官价,官价,我府上出银子。”绵恩犹豫着说。

  他明知道和珅就要坏事,可如此巨大的木材天下难求,何况楠木价比黄金;他实在抵不住诱惑。

  “嗻!臣自然照办!不用王爷府上出一分银子。”和珅预先告诉了绵恩,免得他被下人蒙蔽。

  绵恩略一思忖,仰起脸笑道:“嗬嗬,咱先谢过和相了!太上皇今日气色可好?”他的嗓音尖利,笑声像夜猫子叫。

  “该当孝敬王爷!”和珅罕见地谦恭,“老样子,今儿前线有捷报,倒是心情大好。门上护军、步兵统一归王爷调度,还是——”

  “我只管火器营,驻扎在神武门、东华门、西华门三门外,准备皇上随时调阅。”绵恩仍旧不忘揶揄和珅,“兵士们进驻皇城,我得亲自约束,免得再出乱子。”

  “王爷调教有方,调教有方。”和珅点头讪笑。

  街上传来零星的爆竹声。想起府里公主,儿子还在等他举行家宴,他躬身和定亲王告别。

  和珅的暖轿在地安门大街上行进。见是当朝宰辅的仪仗,路人纷纷避让。

  照勒保的方略,几十路人马奔袭堵截,朝廷要承担巨额军费。

  剿匪已经消耗了七千万两,和朝廷三年的钱粮收入几乎持平;单靠国库正项,根本难以支撑接下来的局面。

  他心里早有一本账:捐纳,盐务,河工,亏欠,议罪银——官员们望而生畏的利薮之地,他越明白其中底细;他敢火中取栗。

  和当年操办太上皇南巡一样,不动用国库一两银子,皇上对自己该如何看待呢?

  据川省粮道密报,总统勒保在前线开支无度;另外,参赞德楞泰有四万两军费要赔补,总督宜绵在前线纳娶小妾,领队大臣明亮十万军费要核销,还有惠龄……

  像对首任总统永保那样将他们革职,查办,治罪,自己一言而决之;要他们涤虑洗心,振奋王事,使战局一新也不是难事。

  他清楚,从去年三月湖北的教匪首领齐王氏、姚之富战败自尽,白莲教其实已经大势已去。将领们也才敢这样营私肥橐。

  这会儿身上暖和,腹痛也消失了,和珅神色轻松起来。

  令他高兴的另一件事是与绵恩缓和了矛盾——所谓“乾清宫木材”,还是建造自家府邸时剩下的。这些东西本来逾制,送给他正是两全其美。在这帮龙子龙孙眼里,总归只有恩仇利害,没有是非曲直的。

  回想这件事,当时军机首辅阿桂去世,本想借太上皇之手震慑绵恩,既讨好了皇上,又为自己在朝中立威。

  孰料这位皇上主子谦冲恭顺过了头,建议太上皇稍加拂拭而已,自己倒落得尴尬境地。

  “生在深宫之中,长在妇人之手,加上一位食古不化的帝师……”和珅摇头苦笑。

  在他看来,太上皇考语“以朕心为己心”的嘉庆皇上材质中平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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