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 你娘喊你扫墓

    　　悬而未决的事终于有了进展。

    　　出租车停在君悦会所的不远处。

    　　站在包厢的门口，思思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牵魂梦绕的姐姐顾红，可能就在这扇门的背后，多久了，找你多久了，那根接力棒从阿姨的手中接过来，从未有一天想过放弃。那些寻找你颠沛流离的岁月里，两个人相遇相守直到一个人生命的最后一刻，她虽然合上了眼睛，却没有合上她的心。她的心底那个最深切的愿望，是那样孤独的存在，一直延伸到破瓷瓶里久久不愿放弃。所以不管千山万水都要寻到你，让她知道你还活在这个世界上，让她在墓中再看一眼她思念多年的你。

    　　让她的灵魂得到安息吧！

    　　门被推开，桌子上摆着一溜烟的红酒杯，一个中年人坐在中间左拥右抱，思思彬彬有礼的问，请问一下顾红在吗？与此同时她的眼睛不停在这暗沉的灯光下扫荡，果然有一个窈窕的身形怔住了朝着思思这边望过来。

    　　有人翘起兰花指，娇声说，红姑，莫不是找你的。

    　　对，就是她，她就是顾红。思思的心冷得像一块暴裂的冰直接开骂，那个叫顾红的，你瞧不起生你养你的娘，那这些年你又在干什么，红尘买醉不是吗？

    　　被称做红姑的女子笑容如花，小姑娘，姐姐我劝你别多管闲事。

    　　思思也回的灿烂，我才没空管，你娘喊你扫墓，你娘喊你扫墓。这句流行语一定要送给她，省得她没事就忘记娘。忘记男人她做不到，忘记娘她做的到！

    　　流行语最流行，红姑就愣住了。

    　　思思上前几步，将早早准备好的信封交给红姑，里面就一把房门钥匙，电脑打印的一张纸，写着房子和坟墓的地址。她装成一问三不知，再问就摇头，绝对不多说一个字。你别想从我这里找安慰，回去扫墓没安慰，哭吧哭吧，多哭几次也无妨！

    　　思思要是多说一个字就会忍不住掉眼泪。

    　　那些年，相依为命的日子里，阿姨淡定从容站在生活苦难的中央从不浪费一滴眼泪，思思也便学着不流泪，最穷最苦的时候阿姨再也不愿意去医院，连贵一点的药也舍不得吃。生怕活不到思思高考的那一天，阿姨挣扎着从床上爬起来，扶着墙一步一步挪到楼道的台阶上坐着等，六月的天很热热的虚弱的她周身冷汗，那个白瓷缸里的水都喝的一滴不剩。而思思坐在考场里头顶的吊扇呼呼作响，鼻尖上还是一层汗意，握着的笔尖就在发抖，许多字写的歪歪扭扭，但是思思想，一定要感动阅卷的老师呀!

    　　她死在了那个最炎热的夏天，身体上留下的不是针眼，而是一层层痱子。那盒不起作用的痱子粉最终变成了化妆粉，思思打了无数的香喷喷的痱子粉，脸、脖子、躯干、还有脚，给她换上准备好的一套衣服，一直看她进去再变成一堆白色的泡沫。

    　　她留下一套不大的房子，叮嘱思思等她死掉就马上出租，收了租金就可以支付大学的费用。可她给自己安排的坟墓那样差，就一个瓷瓶埋在树下什么也没有，差到思思一想起就受不了，怎么可能不了解房子的意义，怎么可能不了解女儿的意义，但是她至死没有提一句要求，只是说，宝贝呀，阿姨为你骄傲。有一个人将自己摆到了如此贵重的位置，她超越了血缘，超越了自私，超越了人性。

    　　房子是红颜老去的姐姐的一条后路，这是一个母亲能给的最后的爱，一条可以撤退的后路一份无言的支持。

    　　思思懂得，所以怎么可以让别人脏了母亲的心意，那一次都不可以，他们住过的房子要干干净净完完整整的留下来，留到她找到姐姐，再把钥匙亲手交给姐姐呀！

    　　这样好的母亲，搂着思思说，你要理解他的做法，他终究不会一个人过一辈子，那多寂静那多孤单。他是一个男人，男人需要一个家，有女人的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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