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九章 一缕孤魂



  我,不记得自己,究竟沉睡了多久,一千年,一万年,还是更久?

  漫长的时光里,渐渐忘却前尘往事。忘记自己,为何在此。忘记自己的爱与恨,得与失。

  或许,自己也曾年少,却遗忘年少时光里的点滴,人生,仿佛空白。

  那些曾令自己怦然心动的容颜,以及妩媚的娇俏与浅笑嫣然,皆已模糊。

  呜,突然觉得,好难受。

  人生的长河中,心灵的深处,缺失一块。小小的一块,恰是那最重要的部分。

  爱吗?恨吗?千万年的岁月过后,不再重要了吧。

  吾,为何在此?

  生从何来,死往何处?

  一个幽灵,在飘荡。

  虚无缥缈间,不知归往何方。

  嗯,去向更高处,更高的天空。

  俯视,俗世繁华,亦如昨昔,人们依旧,纸醉金迷。

  真是,好生堕落呀。

  万丈软红中的人们,从未珍惜眼前的幸福。你看,你看那些互相伤害的人们。你看,你看那些浮躁淫邪、灯红酒绿。你看,你看那些所谓爱人,劳燕分飞。

  噢,再看,那边的穷奢极欲,酒池肉林。可另一边,衣衫褴褛,食不果腹,甚至冻死于繁华都市的墙根脚下。

  世人啊,依旧那么的卑微丑陋。

  愿世界大同,愿世间再没有贫困苦难,愿一切灾害远离,愿幸福安康。

  于是,吾辈进击。

  吾王欲清洗世间,改天换地,谓之正途,是功德无量之事。

  可是,可是总有人反对。总有那些迂腐不化的家伙在作梗。

  最大的反对者是谁来着?哦,是女神。

  女神要吾等原地解散,回家种田。

  噢,王已崛起,怎能说散就散?

  战争,一触即发。

  毁天灭地的大战,动荡着苍穹大地。

  女神出手,强势镇压我方千军万马,进而打败吾王。

  那个时候,我在干嘛呢?想想,喔对,我,是女神的男宠。

  女神的数百男宠之一。

  我,站起反对女神。誓为吾王,坚守正义。

  女神反手一招,将我秒杀,随手扔在插花的罐子里。

  呵,真是个无情的女神呢,半分商量都没有。

  时间,开始变得漫长。或者,世界,跟我再无关系。

  一眼万年,沧海桑田。

  吾不屈的心,仍在。可是,却无法醒来,更不能摆脱桎梏。

  身死之后,在罐中处于似醒非醒状态,那是努力之极致。不努力,当然可以完全沉睡。

  女神离开数百年之后,宫殿、房屋、建筑,开始慢慢腐朽倒塌,成为废墟。

  插花的罐子掉落,摔碎。

  吾,好高兴。

  可是,桎梏仍在,不可挣脱。

  于是,风吹日晒雨淋,没一样少受。凄风冷雨,长夜孤寂,冰雪湿寒,烈日灼伤,年复一年,日复一日。

  吾,再没有安居乐业、遮风挡雨的归属,念及那小小的插花罐子,都是无与伦比的安乐窝。

  人生的苦难,原来才刚刚开始啊。

  相当长的时间里,选择沉睡。不愿再醒来。

  只是,那些悲痛哀伤,如影随形,不能排遣。

  失去安乐窝,睡眠真的不好。

  若能沉睡至死,好说。可一旦风吹雨打,即会醒来。到底,让不让人好好休息呢?

  抬头望,罐子口还在。

  是以罐子口为依托,假想出一个罐子困住吾辈吗?

  又过数百年,破碎的罐子在翻滚跌撞中,已不成形状。罐子口,同样损毁。

  吾,十分高兴。

  然而,事实告诉我们,生活永远没有那么简单,理想永远都是骨感瘦削弱不禁风,基本没有意义。

  是的,禁制仍在。

  或许,只要还存在一星罐体,就不可能冲破困顿。

  又或许,罐子压根无关紧要,女神的禁制,亘古永在。

  吾,渐渐失去希望,失去对生活的热忱和向往。大约,听天由命,不作抗争,是最好的抉择吧。

  沉睡吧,永久沉睡。

  时间太久,不被打扰。慢慢地,归于平静。慢慢地,心无杂念。

  无止境的岁月中,且听风吟。

  百无聊赖之际,偶尔听到世间的变化与人声鼎沸,忽觉幸福美好,感激涕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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