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太子殿下



  太子殿下很着急。

  东宫虽然也是宫,但明眼人都知道,东宫这低矮的宫墙与真正的皇宫,差得太多。当然了,宫墙的高矮之分并不是很重要的事,不过这背后的政治寓意很是明确。

  尚未登基的太子,和坐在黄色椅子上的皇帝,是云泥之别。

  太子虽说是东宫储君,未来天子,无比尊贵,可在皇帝面前依旧还是个儿子,真要罢黜你,也不过是皇帝老子找个借口,一道圣旨的事情。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太子先是皇帝的臣,再是皇帝的儿子。

  有种古老的说法,天下有三种人,父母、子女、皇帝。家人间的温情、原谅与宽容,往往会被那把黄色的椅子,那至高无上的地位所阻隔。平常人家最信任的便是自己的儿子,不过对于皇帝而言,最需要警惕防范的人,也是自己的儿子。

  这就是生在帝王之家的悲哀。

  每个皇帝看着自己日渐长大的儿子,总会带着混蛋般的怀疑看着这个帝国未来的储君——朕还没死,你小子不会盼着朕早日驾崩吧?或者说,你图谋让朕驾崩?

  纵观历史,被自己的皇帝老子折磨得七荤八素半身不遂的太子比比皆是,玄武门这类手足相残父子反目的戏码也并不少见。前者的比例略高于后者一些,毕竟不论君臣之节还是父子大义,皇帝老子既是皇帝,又是老子,占的便宜更多一些。

  皇帝老子虽然混账,可要说所有太子都是默默受气的小媳妇,那也是扯淡。既然皇帝老子不仁在前,那历史上的诸多太子不义在后也是理所当然——好啊,既然陛下疑我造反,那我就真得逼您驾崩得了。

  说到底,就是那把黄色的椅子和它背后的权利之毒深入骨髓,导致这类父子反目的大戏在历史上频频上演。对于这至高无上权利的渴望,是人心底最深处的本能。

  比如如今的西商太子周顺逸,他很着急。

  他已经做了三十六年的太子。自从十二岁出阁读书被册立为太子之后,他便在这座东宫之中住了整整三十六年,自己也从稚气未脱的孩童变成了鬓角花白的中年男子。

  可即便如此,他依旧还是个太子。

  “岂有待位三十六年之太子乎?”

  这便是他时常和成卯日抱怨的话。面对这大不敬的话语,这个权倾朝野的宰相也只是微微一笑,劝他稍安勿躁。

  “天下终究是殿下的,朝臣的心也在殿下身上,殿下且宽心。”这便是成卯日在这八年里经常宽慰太子的话语。

  可如今成卯日倒了,这个自己最忠实的支持者,手握西商天下大权的盟友,终于倒了。一个更强大的权臣萧泽凭借自己的实力,取代了成卯日在朝上的位置,更可怕的是,萧泽还手握军权。

  太子殿下当然不傻,见到成卯日垮台如此之迅速,立马就认识到了萧泽的可怕。他没有利用自己的影响力去解救狱中的成卯日,只是沉默地看着他挨了三十棍,被流放到雍州。

  他明白,成卯日已经废了,一个失去权利,流放边境的宰相,不值得自己去为之求情,从而得罪自己的父皇与新的权臣萧泽。太子殿下像是个老成持重的政治家,礼物一车一车地送到镇岳侯府,也亲自去侯府拜会过萧泽。

  他也已经四十八岁了,不再是那个刚刚住进东宫,嘴里喊打喊杀的毛头小子了。东宫的寒风早已磨砺了他的棱角,足足压制了他三十八年。这三十八年的岁月中,他早就成了一个老谋深算,颇有城府的政客。

  即便是镇岳侯府把所有礼物都退了回来,即便是他尊为太子吃了侯门的闭门羹,即便是自己派出的家丁被萧泽无情赶回,他都没有发作。

  因为他知道,以萧泽当前的权势与名望,自己惹不起,也不应该惹。相反,自己若是想做成那件大事,需要得到萧泽这第一权臣的支持——至少不是反对。

  可萧泽毕竟是萧泽,并没有像成卯日一样投诚于自己。

  ……

  “难道他真的想效忠于我那已经垂垂老矣的父皇吗?”

  太子周顺逸每每在东宫的后花园中散步时,都会问自己的正妃柳氏这么一个问题。

  柳氏是秦国公柳震的孙女,当今东阁大学士柳闻道的女儿,双名唤作一心。柳家世代出了六名公侯将相,如今虽比不上柳震时那般手握兵权,可也还是地地道道的名门大家,门生故吏遍布西商朝野,无人敢小觑柳家的实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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