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6 一误起,误终生(1)



  建宁走后,我浑身无力,躺在床上安静的睡了半日。心里的痛楚也稍稍有了些许的缓和。

  夕色淡淡的从窗纸里透进来,薄薄的似一层橘黄纱,软而轻柔,锦帘绸缎,半卷半垂,上头交杂织嵌的鸾尾翎毛正幽幽的闪着朱砂娑娑般的光泽。

  点缀却不夺目。

  忽听到门外一道清浅的脚步,是他。

  我忙翻了个身,朝里佯装睡着,罗熙噤声进来,小心的坐在床边,半晌,他轻笑了笑,我能感受到他温热的鼻息越来越近,我猛的睁眼,坐起看着他,“陛下,你……”

  罗熙凝望着我,“你别怕,朕只是想来看看你。”

  我口中焦渴得发苦,心沉沉的跳动着,衣衫尽被汗水湿透,黏腻的附在身上,我往后缩了缩,“陛下的事,都忙完了?”

  罗熙笑道:“紧赶慢赶,就想来看看你。”

  我强作镇定道:“我很好,公主陪我回来的。”

  罗熙点点头,“朕知道,”顿了顿,又道,“择日让建宁陪着你去慈宁宫拜见太后,商榷封妃事宜。”

  我蹙眉道:“我不要封妃。”

  他扶住我的肩,道:“乖,听话,你现在已经是朕的人了,若不赶紧封妃,日后新人来时,你要受罪的。”

  我怦然心惊,“新人?”反应过来后,一叹道:“是啊,还会有新人,一批又一批,这么多人争争抢抢的都只是一个你。”

  罗熙一把抱住我,“每三年一次的选秀乃是老祖宗定下的规矩,不可废,但在朕的心里从没有别人过。”

  我凄然叹息道:“无论如何,我都不愿封妃。”

  罗熙紧盯着我,“你究竟明不明白朕的意思?你如此任性,怎能在宫中立足?”

  我哽咽道:“那陛下就放了我,让我出宫吧。”

  罗熙放开我,冷冷道:“只叫你一人出宫,你恐怕不会愿意吧。”

  我回道:“陛下既知道,何苦说破。”

  罗熙愠说:“不是朕说破,而是你逼着朕不得不说破。”

  我的唇齿微微颤着,努力说:“陛下,我愿意在宫中陪你一生,你能不能放了大和尚?”

  罗熙冷漠的迫视着我,眸子里没有任何的温度,半晌,他对我沉怒道:“你竟想用自己来换取他的自由,你是不是觉得自己已经是朕的人了,没有脸再跟他在一起了,才有了这个想法,对不对?”

  我直直的瞪着,心脏的跳动渐渐急促,胸口像是有什么要迸发开来,罗熙拽着我的领口,语气严厉,一字一句逼问道:“朕说得,对不对?”

  我被激得双手寒冷,深深的握着尚有余温的床单,再也无法克制,仰面含泪朝他吼道:“是!是!是!”

  他的手伴着怒气一挥,触到了身边立着的矮架上,一张黄色洇着泪的纸笺被罗熙宽大的袖子飘然带落,罗熙微微一怔后,一目扫到笺上,整个人顿时僵在了那里。

  我当然明白上面写的是什么,零碎而清晰地话语,所有的情真意切,睹月思人都寄托在这一张纸笺上,只因一念之差,才留下的这一张纸笺没被我同那些一样的投入烛灯化作一缕青灰。

  念悲去,怀忆久前时梦萦音容,愿明月有情,逆风解意,此心此情随之寄去良人。

  苦思难遣,且剩一把辛酸之言:

  谁念,西风独自凉?

  孤枕无处话凄凄,

  萧萧黄叶,不思量,难忘。

  对轩窗,梳桃妆,

  幽梦泪千行。

  料得断肠处,

  当时月,人长久,共婵娟。

  却只道,是寻常。

  罗熙俯身捡起,细看后,双手大力一送,纸笺“唰唰切切”的落到反着亮的黑色砖地上,举目销凉,我欲下床拾起,罗熙一把拦住我,两两望着,我此刻内心宁和平静的似一潭秋水,他颓然的目光一动不动,半分不落的落在我的脸上,眼中渐渐现出的猩猩绯色交缠织结,勾刺着我,像是要溢出血来,我心微动,唤道:“陛下。”

  罗熙抓着我胳膊的手断断续续的抖动着,隐忍着问:“有一天,你可会为朕写这样的词句?”

  我不知该如何作答,罗熙满怀期待的看着我,面上终是只剩一抹落寞。

  我慎了慎,转话道:“公主今日也劝我,叫我去见太后,我本想好了是要去的,这是规矩,我既已是陛下的人就要遵守,但是我真的不想封妃,陛下可能成全我的心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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