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小宝的入学面试那天下着小雨。林菊清发给我的位置,是在北郊四环外的一个都市村庄旁边。全程将近十公里。在路上,我和老陈全程没有一句对话,只有小宝在后面兴奋地得啵得啵一路,我看了一眼后视镜,镜中的女人,又黑又大的眼袋,下垂的嘴角,紧皱的眉头,法令纹深得已经可以划一个括号。我在这一个月,迅速地苍老了。
沿路经过两个建得很气派校园很大的学校,老陈问是不是,我都摇头。导航显示还有好几里地呢。越走越荒凉,老陈的脸色也越来越难看。
从破烂的都市村庄穿过去,往西一拐,过一座桥,一条林荫小道赫然辅展在眼前,路尽处,一个曾经荒废的小学校园静静地座落在一大片绿森森的杨树林中。打开车窗,空气中树木的清香沁入鼻端,微风湿润清凉,杨树叶子在雨中哗哗作响。林菊清竟然能在水泥林立的城市里找到这样美的一处世外桃园,真难为了她的用心。
我曾听她哼过一首歌:我们要在山谷里安一个家,一个属于我们的家……她做到了。
我在心里说,就是它了。
但是老陈却不苟同,他踩了一脚泥进校园,啪啪地打着凶猛的秋蚊子,忍不住气急败坏地唠叨:“咦,这是什么学校,这不是草台班子么,这么破烂的校园,比我小时候的农村学校还破……”我听得火大,但一直忍着没顶撞他。
一见到一身麻质衣裙象仙女一样的江老师,我和老陈立刻进入表演模式,举止得体的微笑对视,恰到好处的恩爱。
在江老师给小宝做测评的一个小时,我和老陈在校园里乱转。
几个孩子在沙坑里挖河道,有人挖,有人跌跌撞撞地接一大壶水笨拙地往沙坑里倒,玩得专注又用心。操场边上几个孩子在荡秋千,嘻哩哗啦地笑着奋力将秋千荡得老高,老陈看得心惊“这么危险的活动,老师也不管管,出点事谁负责?”
有路过的老师冲我们友善地打招呼,个个轻声细语,微笑点头,老陈脸色稍霁。
江老师带着小宝测评完从教室出来,老陈以为可以去办手续交学费了,谁知江老师说:“请回去等通知。”
老陈气得嘟囔着带着小宝出去了,江老师又跟我说:“陈恩正同学各方面都很好,就是能量太集中头部,需要回去多煅炼身体,多做家务……”
我不住点头。
告辞江老师,领着小宝去他的教室、餐厅、后面的大操场转了一圈。我们打道回府时,已经傍晚。
只要下雨,高峰期的路上便会堵车。一进三环,我开着车一走一挪,老陈开始焦躁:“去学校不就是去学习的吗?什么要多做家务多做手工,凭小宝的智商,在传统学校老师不知有多喜欢,离家这么远,小学六年,六年都要接送,太不方便了。”
“林老师给我介绍了几个也在这里上学的孩子家长,我明天跟她们联系一下,可以约着排班接送,或者,我可以在附近租房子,这事不用你管。”
“好,好。”老陈几乎是在喘粗气。
“其实,华德福教育最注重的是家庭教育和学校教育的融合,如果以后学校有活动,希望你能配合参加。我可以给你拿几本书看看。”
“再说吧。”老陈想都没想就拒绝我。
细密的雨打到车窗上,汇成水流在车窗上流出水痕,象是我的眼泪。我将涌出来的眼泪硬生生地又憋了回去。
曾经,我们是平实幸福的一家人,这个车厢里承载过我们许多的欢歌笑语。小宝三岁时,我们开车在太行山上走过五天,住各种农家院和窑洞,就为了让小宝认识鸡鸭牛羊。小宝五岁时,我们临时起意,夜里出发去看海,我们轮流开车走了一夜,只是因为小宝说他想在沙滩上捡贝壳挖城堡……
进到小区,停好车,我打着伞拉着小宝往家走。进家我就敦促小宝弹琴,小宝不肯老实坐上琴凳,不住问我爸爸去哪儿,我忍不住凶他,他趁机哭得撕心裂肺。
拎了一兜菜的老陈进门,小宝扑到他怀里:“爸爸,我不想弹琴。”
“不想弹就先不弹,给你十分钟玩玩具的时间,十分钟之后去弹,好不好?”说实话,在教育孩子上,老陈比我有耐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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