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9:头发

    凌晨的风有时候会像一尾一尾来自深海的鱼，从窗口游进来，周边卷过的水流吹开两旁的窗帘。它游过地板，游过床，游过床边的地毯，游过乔清隆和乔瑾的皮肤。他们两个的鸡皮疙瘩都立了起来。

    用人的头发做烟火，让他们产生了一种变态、恐怖又奇幻的直觉。想起一部电影，里面的主角把人杀死，用尸油做香料。

    “用头发做烟火，”乔清隆咽下一口唾沫，“这只是一个蹩脚的比喻吧。人的头发怎么能够做出烟火？”

    “我也是这么问我姐的。”黄泉盘着腿，一手拿着可乐罐子，一手张开着，竖起一个手指，兴致勃勃地沉浸在了她讲述的事情里，“但我姐不这么认为，她跟我说：‘不对，黄泉。这不是比喻，而是真的现实。就看着他的头发纠缠在一起，像一团簇拥在一块儿的虫子，躺深夜的风里，轻轻蠕动。但突然，它蹿了起来！黄泉，你看过烟火的吧，就像烟火一样，一丛一丛蹿上了天空，在漆黑的天幕中爆炸。金色的花火在天上一下子就卷开了，像一只从试管里钻出来的章鱼，‘哗啦’一声，整个儿张开了。然后一只接着一只的章鱼在天上张开，金色的，红色的，玫瑰色的。我抬着头看烟火，很快就忘了它们是用头发变成的。因为太漂亮了，恨不得一头扎进去。就因为这么看着，我没注意到一根头发丝被风吹到了我身上，然后我也变成了烟花，躺进了这儿。’我姐姐是这么跟我描述当天晚上的，这大概也是让她们所有人讳莫如深的原因，把头发变成烟火，这听着有点像邪教。而且还把自己的同学炸进了医院，她们会被当成白痴的。当然了，虽然她们本身也都不怎么聪明。”

    乔清隆听着黄泉的描述，她说的东西一点都不像是现实。考虑到她这是在转述她姐姐的话，而她姐姐又刚从昏迷中醒过来，说不定脑袋还不清楚。

    乔瑾喝着可乐，跟他哥哥抱有同样的想法。

    “泉姐姐，你姐姐会不会对当天晚上的是产生了幻觉，或者记忆还没有完全恢复。从医学上讲，是存在这种可能的。”

    “不对，不是这样。”乔清隆突然否定了乔瑾的猜测。

    也许黄听梵会脑袋不清楚，但黄泉不会。

    乔清隆作为班主任，还是很了解自己的学生的。

    黄泉，继承并且升格了她爸妈的基因，拥有漂亮的脸蛋儿，流畅匀称的身形，以及一个好用的脑袋。如果那些电影桥段一样的画面是假的，她一定能够第一时间分辨出来。

    但她认可了。

    那么就剩下接下来的问题了。

    “做成烟火的，是夏明的头发吧。”

    黄泉听着乔清隆的话，缓缓抬起头：“问的好，这才是个聊天的样子嘛。头发来自我的同学，你的学生。而契合了那个时间点剪了头发的人，就是夏明。那个内秀的，沉默的，没有一点男子气概的少年。”

    “这么评价自己的同学合适吗？”

    黄泉嘿嘿一笑，略带尴尬地说：“随口一说，随口一说。头发究竟是怎么变成烟火的我不知道，我姐也不知道。可能那天晚上发生的事让她的记忆自己关了起来。在这一点上，姐姐还真有点没用呢。如果是我，兴奋还来不及呢！”

    “你姐姐还说了什么？”

    “那就有意思了。”黄泉说，“那天晚上夏明和他的姐姐夏花都在，整个烟火会也是他们组织的。夏明说要给女孩们看好看的东西，就把大家都叫上了天台……”

    “不对吧。”乔清隆打断黄泉，“据我所知，女孩子们都不喜欢夏花。她们虽然在同一个寝室，但夏花是被排挤的那一个。如果她让女孩子们上去，她们肯定是不会去的。”

    女生寝室的老套戏码。夏花不知怎么的，成了不受欢迎的对象。不受欢迎总有原因，但乔清隆不是她的班主任，对这件事了解不深。高中女孩的心，深邃如井，即便朝夕相处，也难以探索到下面漆黑的波光粼粼。

    “老乔，你是真的爱管闲事，连这种事都知道。不过你说的没错，夏花不受欢迎，女孩们都不喜欢她，如果是她的邀请，肯定会被拒绝的。”黄泉说，“但这次的烟火会也因为这件事而产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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