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开端

    “人家之有丧，哀事也，方追悼之不暇，何有于喜。而俗有所谓喜丧者，则以死者之福寿兼备为可喜也。”

    ——徐珂《清稗类钞》

    林一看着手中的检查报告单，面如死灰。

    报告上并未指出林一患了什么不治之症，反而，各项指标都说明了林一的身体处于非常健康的状态。

    这恰恰就是问题所在了。

    “林先生，我真的不知道该再怎么跟你解释了，一般情况下，谨慎起见，我们不会说什么斩钉截铁的话，但现在，我要说的是，林先生，你的身体很好，没有任何疾病。”

    医生神情痛苦，真是倒了八辈子霉，刚上完夜班在这看一会门诊，就碰上这么一个执着于没病找病的人。

    桌子另一侧的林一沉默一会，点头道：“我知道了，谢谢王大夫。”

    林一知道自己这具身体的哪里绝对出现了问题，这已经是他就诊的第五家医院了，仍然是毫无收获。

    没有发现任何隐藏的疾病，事实上，他的身体健康到有些离谱了。

    心脏砰砰作响，十分有力；肺叶膨胀萎缩，收放自如。

    四肢强劲，神思敏捷，脉管柔软，血液奔涌，全身上下没有一道瘢痕，没有一个肿块，没有一处缺失。

    连双眼视力都是5.0的。

    离开前，王医生隐隐提醒他，说不定找个心理医生看看，会有好效果。

    林一苦涩摇摇头，出了医院大门，迈步返回旅馆，阳春三月的日子，天气好得很，医院对面的商业街上，人头涌动。

    在暖融融的阳光里，人们纷纷把外套脱下来，搭在臂上，尽情享受春日。

    只有林一，还躲在自己的厚大衣里面，与这复苏的气氛格格不入。

    林一有种感觉，就算自己再检查下去，去首都，去国外，去最好的医院，估计都查不出什么来了。

    或许你会说，如果他一直检查到八十岁，到那时候就一身老年病了，肯定能查出毛病来。

    意思肯定不是这个意思。

    三个月前，林一在午夜醒来，第一次感受到了濒死感，冲了个热水澡，把全身黏糊糊的汗冲掉，换了一件新睡衣，坐在桌前喝了两百毫升温开水。

    当时林一就明明确确地知道，他绝对不想再体验一次这种感觉。

    像是溺死者的最后一个气泡。

    像是上吊者的最后一个眼神。

    但可惜的是，几乎每周一次，濒死感都会在午夜找上门。

    最令林一恐惧的是，他完全不记得到底是什么导致了这股濒死感。

    噩梦？不是，惊醒前的梦境他记得清清楚楚，是关于前女友的，没—到要死得—那么恐怖。

    有人搞鬼？林一在床前放了摄像头，一无所获，甚至换了一个房子租住。

    那就是……有鬼搞人……？

    濒死感出现得越来越频繁，最近一周，每晚都会出现一个从床上猛然坐起、喘着粗气的林一。

    而在三天前，林一在公交车座椅上惊醒的时候，他一时有些恍惚，因为天还亮着。

    如果从夜间发作转变为长期在白天出现的话，那么影响的就不只是林一的睡眠了。

    这也促使了林一下定决心，跑到隔壁海滨市就医，可结果如您所见，并不是很理想。

    说起来有些好笑，林一有些觉得，这股要把他推下悬崖的力量，或许，并不来自现实世界，或者说人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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