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端
树影蔽月,夜晚的郊外更显幽森。远处,渐近而急促的马蹄声踏破了宁静,一团黑影从深林呼啸而出。树影斑驳,依稀的月光映出朱木牌上錾金的冷光。
“吁——”
一下寒鸦四散,拍打翅膀的扑腾声混着树林的簌簌声而渐渐消弭。距离最近的急递铺仅有十里,然而骑行已然颇为吃力,休整些许尚无大碍。风声渐紧,马上的驿卒理了理赤色的衣襟,手执长鞭,正欲向前驶去。殊不知,一只冷箭穿林而过,正中脑门,驿卒随即从马上摔落,栽进草丛。
稍许,另一段紧迫的马蹄声随黑影渐行渐远——
次日清晨,竹平镇驿递处。
“观月台军民与羌锑异族僵持数月,未有告破之势。”只见一红袍驿卒翻身下马,怀抱一摞信件,徐徐走进所内大厅。
“如此甚好。张兄近日可否有逸闻趣事说来听听?”驿递长是位中年男子,黝黑面庞,腮帮杂乱生长的胡须一如街边寻常行人。“健兄莫要取笑我。”张长卿样貌端正,身形稍长,非健硕之辈却孔武有力。只见他走到台前,将怀里的一摞信件安放妥当。
“张兄自京城而来,想必那富贵温柔乡,花柳繁华地,有许多见闻吧?有道是夜市三更尽五更又开,勾栏瓦子游人如织,道不尽的烟柳画桥,风帘翠幕,夜夜笙歌?”吴自健慢慢眯起了双眼,不住上下打量着驿卒。
“健兄说笑了。富贵也罢,繁华也罢,这京城里吆喝叫卖,舞刀弄枪,载歌载舞乃至吟诗作画也多的是你我这样为了营生的平民人家。”张长卿头也不抬地轻轻地掸去衣袖上的尘土。“信件四十八封。这是委寄的团花笺和砑花笺各一沓,好生拿放。”言罢,麻利地解开了邮袋,从中取出粗布包裹的纸笺。
吴自健盯着被层层解开的花笺,眼神里似有跃动,随即缓和到:“自然如此。此行要寄去的邮件我早已封装完毕。”他先是清点信件和附属的物品,而后从柜子里抱出另一摞,摊放于前台待李长卿清点。卯时刚过,随后钟声敲响,驿递处顿时车马声不绝于耳。驿递处早晨的工作就在车马驶过、人流穿过的声音中渐渐展开,融入竹平镇的熙熙攘攘。
“熙平街向家坊有信!”镇上的邮差拉着马走进一间坊里寻常墨黑色屋檐木质楼阁。“寄信者,京都太仆寺殷常。随信有团花笺和砑花笺各一沓。”
“劳烦您!您且进屋吃杯茶?”迎着大门款款走来的是一位暮春年华的女子。通体玉白的肌肤让人初见便不自觉地忽略她眼尾几缕若有若无的皱纹,以及接近中年的年纪,只觉其独得岁月垂怜。
“浅绛半臂襦衫——我以为是何等富贵人家!”邮差漫不经心地打量了这位女子,心里暗自思忳。又瞥了一眼信件,玩味地笑了笑。“这位想必就是向家坊向林泉娘子,京都太仆寺殷常之姊殷宁?”
….
听到殷常二字,面前的女子便抑制不住内心的激动,笑意登时就从眼里漾开。“正是如此!胞弟自京一去便是十五年光景,教我如何不挂念他!”接过信件与花笺,她明亮的桃花眼里满是欣喜的神色,不料太过于激动,最后竟然喜极而泣。
“我且沏杯茶与您。”
言罢,正要转身回屋,却被邮差婉拒。“小娘子客气,公务在身,不敢滞留。凡花笺,以澄心堂供奉的御用信纸最为华贵,天下无人不知此为文人墨客所爱。不知小娘子家中有何等雅致人物?”这邮差饶有趣味地试探道。“官人见笑了,胞弟久闻家中独女喜好吟诗作画,此花笺乃托老爷所购得。”殷宁随和地轻笑。
“原来如此。告辞!”邮差随即一跃上马,渐行渐远。
正值中秋,是休假的好时日。殷宁进屋,瞥了一眼里屋:向晚意仍然在小木床上熟睡,并没有被惊醒。于是她坐在小茶桌边,从怀里掏出了信件:
“大姐近日身体可好?不必挂念阿常。承蒙太仆寺老爷厚爱管理车马,薪资体面。如归家面见父翁,这般告诉便是。小晚笄礼我未能参加,为舅实感遗憾。小晚自幼聪颖,琴棋书画皆有涉及,书画更甚。前日恰逢老爷进宫,顺便为家中购置上好的花笺。我于他有救命恩情,也知小晚喜好这类雅趣,遂赠予小晚一二。天气转凉,伏惟珍重。勿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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