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剑峰

    注视着陈是离开，莫周摸着下巴上稀疏的胡须摇了摇头，叹了口气，不去想先前陈是提出的问题。

    心想着离开会议论还有些时间，虽然现在勤事殿内无他需要操心的大事，但也懒得早早到位等他人，莫周索性便双手负后在房内来回踱步打发起时间来。

    虽然是踱步，但莫周却没注意到自身的步伐越走越快，显然其内心并不平静。

    走了一会儿，感觉时间差多了，房内莫周脚步一顿，身形忽然一分为二。一道身影绕过木桌，坐在椅子上继续看桌子半展开的那张图纸。而另一道虽然站立在原地，身影却渐渐模糊起来，如同一棵枯萎的树、一丛凋谢的花，最终消失在房间内。

    一字剑宗有三处主要的议事决事之地。

    第一处便是莫周所在的勤事殿。勤事殿整体建筑虽看着不大，但其却是一个空间法宝，由一个完整的洞天炼化而成。若将其内空间全部展开，大小相当于幽洲的十分之一。勤事殿长老、执事和弟子众多，分管着宗门所有杂务，包括但不限于各脉众人的资源配给，门人弟子历练任务以及招待、拜访外来宗门的修士。

    第二处为位于祖峰山脚的一处洞窟之内议剑堂，是门人集会，传道授业比试的场所。洞内宽阔但不昏暗，洞顶不知是布置了阵法还是炼入了法宝，如水面一般倒映着峰顶的景色，日光自然洒落却毫不刺眼；四周岩壁并不陡峭，而是有着如波浪般一层一层的断面，可供人稳稳地坐在上方；洞内正中央是一大片空地，是平时门人弟子比试的场所，被一柄又一柄剑像篱笆一样圈住。

    空地每隔一段时间便会变化一番景象，有时充满了满天的黄沙，如同妖洲蜂山的群妖倾巢而出追杀窃取灵蜜液的蟊贼一般；下一瞬可能就会突然飘落，不对是砸落大片大片的雪花，要将所有整体覆盖；再下一瞬，空地可能变成平静的湖面，毫不留情得将之前的一切吞噬殆尽，不论是连绵的沙丘亦或是狂暴的冰雪。

    空地内不断变化，但是绝不会影响到篱笆外的空间，一粒沙，一片雪，一点水花越不过由剑组成的城墙。

    第三处位于剑峰，在那承载着成千上万把道剑，剑气呼啸不绝的峰顶，唯一的没被剑占据的平缓处放置着一张灰石圆桌，桌子正中心放着面一尺大镜面朝上的铜镜。圆桌旁并无石凳，但是当一道道身形出现在石桌旁后，对应位置的石凳竟凭空浮现出来。

    消失在勤事殿的那道莫周身形也在剑峰圆桌出显化出来，与先前死寂的气息不同，此时莫周更像挣扎出泥土的绿芽，欢鸣的鸟雀，数不尽的鲜活生机。

    莫周朝周围的熟人点了点头，搬起石凳往外挪了挪，然后坐下望着坐在首位黑衣老者的背影沉默地等待着。

    黑衣老人没有理会那些投射在自身的视线，只是望着挂在崖壁的一副人像。画像正中是一位背对着观众，身着黑衣，腰间佩剑，背负双手，仰头望着天边晚霞的男子。

    画这幅画的人了不起，作品不知传承了多少岁月，画中的神韵依旧保留至今。注视画像久了，能明显感受到画中男子的衣裳、头发虽都在随风而动，却只是风在顽固顶着沉重的负担的意气行为；如同出嫁人家的红布一般的云被撕烂扔在天边，勉强遮住半轮太阳。而另一半未被遮住的，没有半点朝日初升的得意，而是如浑身疾病已半截入土的老者，让人看了不禁流泪，又想作呕，又莫名的感到恐惧，仿佛天要塌了一般。

    而画中的男子显然更了不起，在直面这番景象后，虽能感受到其身上的疲惫，却仍然挺直脊背，平静地注视着一切，如神话时代的不周山一般屹立在天地之间，却不会在被打击后而崩断摧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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