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爱情从路上开始



    我和秦娜之间那层窗户纸终于在一条泥土飞扬的马路上揭开了。那是有一回我们下乡送戏,就在我们回城时坐的那辆大卡车上。

    我记得是个秋天,因为在我印象中还有满眼的黄色,晚熟的庄稼和耕犁过的田亩。我们在几个乡里跑着,身后,跟着那些扛着条凳的农村孩子,他们尾随我们跑到另一个乡。这种情景让我想起老青说的那份热闹,一男一女结成对子,草垛里发生的翻滚、厮咬——这些事情当然并没有在我们中间重现。

    我要说的是回去的路上,那条灰扑扑的黄泥路上,沿途的灰土已经把我们的头发冲成一副硬壳,因为无法聊天,我们都打起瞌睡。—个小时过去了,天色开始发昏,我们醒来发觉自己还在那辆大解放上。有人开始说话,忽然借着车的颠簸,在左右同伴中摇摆撞击,很快成了—个游戏。大家都迅速领悟到这个游戏的乐趣,被传染一样,都捂着嘴,边笑边心领神会地相互撞击。转弯成了最好的借口,坐在车头的张新疆远远地看着,然后预告:机会,机会——大家于是准备好,等着这个弯把我们带起来,浪—样,嘴里啊哟啊哟地喊着,然后像不小心,很不J隋愿,却狠力地撞到旁边这个人的身上。

    秦娜就坐在我旁边,和我的同学们一样,我也在前后左右地晃着,就是那么一个“机会”让我倒在秦娜的身上,我碰到了——很软,我们身上找不到的绵软——让人口渴,我像被电击打一样,后来我却发现自己不会动了。别人都越动越厉害,转弯越多,碰得越厉害。天色越来越黑,笑声却越来越响。我看到秦娜用一只手捂着脸,她在挡那些灰吧,所以我也不知道她是不是哭了。

    进城后我把秦娜送回家,就在她们家院门口,她站住了。这时候的秦娜不苟言笑,她说她到家了,却并没有动,很羞涩也有些委屈地低着头,眼睛落在我们旁边那排煤棚上。她的睫毛真长啊,毛扑扑的,一眨一眨。结果我们傻傻地站了三十分钟才分的手,我们不停地说再见,却谁都不愿意转身离开。第二天一早我就跑去找秦娜了,我无法控制自己,只觉得经过一个漫长的夜晚我必须见到她,这世界上我最想见到的人就是她。我已经想好了,就站在她家的窗子外喊——如果是她家大人,我就说,我是来对台词的。还好,远远地,我就看到秦娜出来了。看到我时,秦娜的眼睛一亮,然后跑过来。我发觉其实该和她说什么还没有想好。

    也是那一天吧,我们俩站在马路边的呆样还是被秦娜的小姨看到了,她仔细辨认,然后兴冲冲跑到秦娜母亲那儿汇报。也是那一天秦娜的母亲知道了他们的世界出现了我这么个人,她说她也从没问过小娜,只是偷偷和小姨跟过我们几次——告诉你们喽,有几次我都跟着你们——发现这个小伙子还不错。秦娜母亲的眼睛不太好,要认清我还真得费些力气。

    秦娜家在原来的市场路,这条路解放前叫做状元街,据说清代最后一名武状元就出在这条街上。五十年代的一次义务劳动,发现了一户大财主家的藏宝洞,藏宝洞的出口设计精巧,在当时消防大楼旁的一处井眼里。那户姓赖的财主只是没计算到会有这么大规模的义务劳动,推土机一来,没经过出口,藏宝洞也自动现身了,里面的金砖、银元黄黄白白地堆着。听说现在的邮电大楼就是用这笔钱盖的,等于说盖这幢大楼就跟白捡来的一样。邮电大楼背后的一个小院子里就住着包括秦娜家在内的三户人家。

    很可能是这样,某一次我去送秦娜,顺便走进了那个院门。她的父母,现在我想是因为有了准备而意外地客气,他们一定在背地里打听过我了,她的姐姐就是那个后来在我们这儿名声大噪的名角儿,她当然对任何人都是淡淡的,总是很快地闪进她自己的屋子里。还有秦娜的弟弟小斌,他是秦家除了秦娜外,最依赖我的人,那一年他也已经上初三了,遇到任何事他都首先想到要请他的“二姐夫”去应付。秦娜的父亲曾经是名俄语翻译,但相对秦娜的母亲来说就显得沉默寡言。他们家应该是我喜欢的类型uff0e文雅而热闹,每时每刻都充满了笑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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