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她说: 结婚? 2-第2/4页
老田不再面对电视。他把小红搂进怀里,审慎和喜悦都小心翼翼,好像她是他刚刚在拍卖行购得的瓷器。
里边套间屋的声音越来越大。不是控声开关一路上调的那种由小到大法,是一种越来越无所顾忌的小大交替。有时也中断、停止、间歇,但再度爆发,能让人联想到刮骨疗伤与刑讯逼供,联想到工厂农村军营学校的万众沸腾———电视里,一些闪来闪去的黑白画面上,那些唱语录歌跳忠字舞的工人农民军人学生正在狂欢。小红忍不住了,老田慢慢伏向她时,她哭起来。声音不大,是抽抽搭搭那种哭法。怎么了小红?老田停止动作,抹小红脸上的泪水。
哦,没什么,小红咬住浴巾一角。老田离开了她。没事,她拉老田,你不知道吗?有的女人开心时会哭。
我知道。可你,不像。我知道你还没开心呢。我们刚开始,严格地说还不算开始。
对不起。小红主动去吻老田。你不愿意?你吃那屋的醋?你对我没兴趣我让你不舒服了……
不是,真的老田,不是。我不知道我怎么了……小红哭得更厉害了。
老田重新把她搂进怀里,哄她。这回的搂与刚才的搂不一样,刚才是男人搂女人,这回像父亲搂女儿。不哭不哭,咱看电视。他把消过音的电视又调出音来。这时谈毛泽东的人退出了屏幕,几个不同年龄段的女人取代了他们。为推介一种隆胸器械,她们竞相摆弄自己半裸的胸部,好像电视观众都是婴儿,她们正在应聘奶妈。
谢谢你。我好了,来吧。小红横过身子亲吻老田。没关系,你再平静一下。这么搂着你,哦,我就感觉很好。我———你来吧。我想,你完事了,我好先走。你先走?那———别管他,你没意见就行。小红,我理解你心情,我没意见,你现在就走我也没意见。你生气了?没有,真的。我真理解你。其实,嘿嘿,我也想哭。谢谢你。你真好。那你就来吧,你舒服完我就走。你自己,不觉得舒服?
对不起,我———实在对不起……
她带着热度上的火车。没体温表,就没量,但热度挺高,身体像烤地瓜乍一出炉,这不量也能感觉得到。她住上铺。爬上铺位前,她吃两片在站前药店买的扑热息痛,连喝三杯火车上的开水。火车上的开水温吞吞的,未必比她身体更热。她本想退掉预订的车票,留在北京看医生挂吊瓶,等退烧了再回沈阳。她没那么选择。订票不易是一方面,另一方面,她希望感冒能挺过去,实在不行,也要回沈阳再去医院。沈阳的医院也像农贸市场,但与北京的医院比,是小市场。北京作为首善之都,是神奇的吸盘,能将全中国最优质的一切都吸纳过来,包括医院医生。
医院医生是低级别吸盘,能将外省那些优质的病人,或自以为优质但未必真优质的病人,一并引诱过来花钱消费,确保首都市场繁荣。她也信赖北京的医院医生,但她更相信,沈阳的医院医生再不优质,也对付得了感冒发烧,也不会把感冒发烧诊断为香港脚或白癜风。她也惦记沈阳的工作。她还相信,如果在卧铺上睡一夜好觉,即使身体不能复原,至少病情不会恶化。事实证明,后一点她相信错了。前一点相信的对错没法验证。车没到沈阳,她就垮了。走出车厢来到站台,早晨的寒气一包围她,她就飓风中的落叶一样瑟缩起来。她没飘起来或倒下去,得感谢手边庞大的拉杆箱包撑住了她。箱包深咖啡色,肥壮敦厚,脚踏实地,比她宽一半,矮一半。
这一宿她基本没睡。下铺那个黑胖的男子,不能说没自觉性,他一定知道自己的鼾声多有威力,他就先不睡,车厢关灯后,他继续在过道上走来走去,隔一会儿去车厢连接处抽一支烟。他比最勤勉的乘务员更勤勉些。多么勤勉也得睡觉。别人叹息般的低鼾连成片后,他躺到铺上。不会超过一分钟,可能闭上眼后,刚摆舒服自己,他如雷的鼾声就炸响了,还绵延不绝,那种音响效果放电影里,足够配音轮番轰击的数门大炮。如果某人此时醒着,又在他附近,很难听到别人的声音或车轮滚动发出的声音。她没醒着,他打鼾前她先睡了。人睡觉时有个特点,入睡前受干扰不易成眠,可一旦睡着,干扰再厉害,只要那干扰不针对自己,反倒容易抵挡过去。她一般睡眠挺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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