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苏安·梅 2-第2/3页





    苏安·梅的父亲遗传全体现在她的性格上:温和、忍让、含蓄、知羞。她父亲是个特别爱惜财物的人,打碎一只碗也会自责半天。这也是他和苏安·梅那个大手大脚的母亲的分歧所在。正如母系遗传在苏安·梅的相貌上横蛮霸道,她的父系在她性格上的遗传也独裁得很,绝不能看着她花在买车上的一万六千元霎时打水漂。她大吼一声:“不!”她吼得已经跑回市场去搬援兵的人也一哆嗦。这人回头,见苏安·梅和已坐在驾驶盘前面的歹徒拉扯起来。等那人搬了援兵来到停车场,正见到这样的场面:另一个歹徒人在车里,屁股和一条大长腿还在车外,苏安·梅举起自己短粗的腿向那个屁股踢去。她踢了三脚,直到车子开出去。

    事后人们非常后怕,歹徒太有可能开枪了。在一把小刀能劫下载几百乘客的飞机的文明中,苏安·梅的勇敢显得太远古了。苏安·梅短而肥胖的腿三起三落,在歹徒屁股上留下了侏儒症患者特有的小脚印(她脚的尺度和她庞大的身躯不成比例),多少也伸张了些正义。人们更深地怀疑起苏安·梅的温顺表向来。

    从圣诞开始到复活节结束,人们过一个节日又准备进入下一个节日。情人节是阿布贾的风沙季,撒哈拉来的沙土遮得巍峨的阿索岩连轮廓线也没了。有情人的都把休假日挪用到这一天,神神秘秘地消失了。有的飞去欧洲南部,有的飞去东部非洲。没情人的留在阿布贾,假戏真做地相互送些糖果。若在美国,同一办公室的男士或许会买一束鲜花送给女士,用意全无。但阿布贾没有鲜花可买,想买鲜花要提前一个礼拜在几百公里之外的农场花重金预订。

    上班不久,秘书台上便出现了—束鲜花。玫瑰是橘红色,夹在蓝色勿忘我里。不得了,受花者是苏安·梅。苏安·梅正在其他办公室送文件,一回到秘书台便大红了脸。她的表情非常古怪,几乎是受了奇耻大辱。人们走过来走过去,夸奖多美的花,太美了。过了一会,花就从台子上下来了,下到了台子下的角落里。大家都暗暗可惜那些花,也可惜苏安·梅搁置一旁的艳福。

    把鲜花从阿吉布拉手里捎给苏安·梅的小青年是刚从美国来的,才二十三岁,把对非洲的人亲和作为和保守派的界限。他非常自豪地划清这条界限。做足非洲研究,对殖民史有高度认识的科班研究生的他,要以对黑人种族过火的友善来挑衅保守的白种人,比方说:那布瑞斯加某小镇上那一类白种人。这个小青年在传达室里碰到抱着花的阿吉布拉,主动提供帮助。阿吉布拉的献花愿望遭到一连串打击——他求每个经过传达室的人把花捎给苏安·梅都被拒绝了。小伙子把花捐给了苏安·梅之后,又被某人差出去跑腿(年轻官员总是被老官员东差西差)。他发现阿吉波拉还在传达室里,才想起他是在等回音:苏安·梅是否接受他的晚餐邀请。小伙子想邀请一定是不会被接受的,因为鲜花已被搁在脚下了。他对阿吉波拉说苏安·梅如何感谢他的花,但晚餐邀请发得太晚了,她已跟别人约好了。小青年的诚恳和友善说服力很强,阿吉波拉灿烂地笑起来。这时他才露出他的美中不足:门牙和门牙间有条宽阔的缝隙。小青年还觉得对不住他,想把苏安·梅的冷漠多弥补一些,便说不久有一场大型舞会,各国使节都被邀请了,假如阿吉波拉愿意,他可以邀请他。

    小青年立刻受到了攻击,同事们说难道他没听说苏安·梅不久前被劫车的历险记?这个打井技工万一危害各国使节的生命,谁负责?小青年想取消邀请,却又没有留下阿吉波拉的电话号码。

    舞会开在星期日晚上,阿吉波拉被挡在门口。每个参加舞会的人都允许带一名舞伴。纽约人带了一位法国女子,一路法语地入场时,看见阿吉波拉站在门口东张西望。他入场后发现苏安·梅独自坐在一边,端着一个玻璃盏,里面盛了四五个各色冰激凌球。没有舞伴的人很少,像苏安·梅这样,只有一个图头,就是吃一顿丰盛的自助餐。纽约人见苏安·梅穿了套黑色晚礼服,露出粉白的上半个胸脯。不知哪家服装厂会生产这个尺码的晚礼服。刚这样一想,纽约人觉得自己太不慈善。他跟法国女子道了声歉,穿过舞场,邀请苏安·梅跳一支曲子。他想,反正这支曲子没剩几个小节了。苏安·梅脸一直红到胸脯,跟着纽约人跳起来,一双不成比例的小脚转得挺圆,黑色裙裾在又粗又短的腰身上兜起一圈圈风,使她成了盏黑色台灯。让纽约人大吃一惊的是苏安·梅的舞跳得极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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