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吴川是个黄女孩 3-第3/4页





    他和我目光碰上,耸了耸肩。我回头应付了一个客人的提问,回过头来看佳士瓦时,他已在浴室门口了。门突然开了,小纳粹笔直的鼻梁对着佳士瓦胡须浓密的下巴。一秒钟、两秒钟、三秒钟。

    小纳粹问:“干什么?”

    佳士瓦说:“你在干什么?”

    小纳粹说:“是我先问的。你趴在门缝上,想干什么?”

    佳士瓦说:“我想干的就是想弄清你在里面干什么。”

    小纳粹走出来,把浴室的门关严实。吴川给关在里面。在穿衣服?我参与进去将是什么角色?必须出一下场,算Party主持人吧。我上去,半个醉汉的嬉笑:“你们干嘛呀?佳士瓦,餐馆送菜来了,帮我一把。”我把右手搭在他雄厚的背上,轻浮得让佳士瓦一振:有希望了,不久他可以消灭我和他的礼貌关系。我把佳士瓦拉走。小纳粹又进去了。我的浴室是他和吴川的野战爱巢。

    “你以为他俩在做爱?”佳士瓦问,喝酒之后络腮胡子和嘴唇更是红与黑分明。

    “你不让他们在这做他们也有地方做。这个年纪随处可做。”

    “他在教唆吴川用毒品!”

    我没话了。黎若纳守了二十一年。她现在该来看看她无瑕无疵的宝贝。我转回头,气势是要把门踹开。临门一脚不灵,无力地落回原地。我对里面两个孽障说:“餐馆送菜来了!晚了全让我们吃光了,啊?”

    我发现自己的右手捏成个拳,微微发抖。吴川什么都要尝尝,让她尝去,我悲愤什么?我是谁?也配为黎若纳和千万富翁的继承人担这份心?这回我就是想不开,看不透,非得把小纳粹废了不解恨。

    吴川在里面答应了我:“我马上出来,姐!”

    我的右手软下来。我为有生以来头次听到的这声“姐”酥了半边。居然鼻子也酸了。她声音里有领情知恩;我没有当面拆她的台。我叮了一句:“菜凉了,可不好吃了,啊?”然后走开了。佳士瓦上来和我说了好几句话,我都没听见,他的愤怒激烈的手势,我也视而不见。要让她叫我姐,就得包容她的“酷”,把放纵作为理解来施行。一切严加干涉都会让她马上收回那个娇憨无比的“姐”!

    得承认我也有颗容易被收买的心。我头晕眼花地醉在那一声“姐”里。佳士瓦的话始终没有意义。他在和我闹什么?茹比把一切都看在眼里。她对我耳朵吹着酒气:“佳士瓦神经质。年轻人哪天不作点歹?有什么大惊小怪的!”

    我说:“你不知道。”

    “不知道什么?”茹比瞪着我。

    “你不知道他俩在里头干什么。”

    “我不知道他们在里头吸毒?是这意思吧?”

    “你怎么知道?”

    “因为我也这么干过。二十年前我什么没干过?”茹比觉得受到了小看。“我还差点和一个小伙子私奔呢。我爱那小伙子,因为他像姑娘。”

    我眼睛的余光看见烛光里出现一顶紫色的义和团头巾。余光中还有个络腮胡子像匹大兽似的走近吴川。没错,佳士瓦成了个神经质的家长。

    吴川垂着眼皮,嘴含笑意。和小纳粹紧密相处了没多久,她已经把他的笑容学来了。那种对家长和长辈很宽恕的笑,那种和老古板们不一般见识的笑。

    所有客人在十多种酒的混合作用下开始失态。音乐开得吵闹无比,大家骨头也轻了,扭动着腰和臀。电视上的人脸和这屋里的人脸一模一样,都在努力地、歇斯底里地欢乐。早就不再追求内在的、真正的情感满足了。存在的就是这种图解式的狂欢。过后他们谁也不需要谁。谁也不敢需要谁。美国式的硬汉,装扮久了就成了真。我本来要进厨房,到门口看见一位女客在里面取冰块,赶紧躲避。集体撒欢很省力,一旦和谁单独面对面,都紧张得手足无措。所以有个人叫一声“姐”,心是值得为之一酥的。

    我现在一个人在厨房里,心惊肉跳地享受这一刹那的自由。因为这自由随时会被剥夺。仿佛和情人生离死别之前,等待机场的登机广播那样心惊肉跳。一个人终于结束了我的自由。小纳粹。“Hi!”他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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