莽撞人

    雨水冲刷着山峰上满地的残躯碎骨，血水如瀑布般淌下，从山峰到山脚，覆盖着无数尸身，没有一具是完整的，全在血影中被撕碎，倒伏的天兵都带着狰狞的面孔，那因流干了血的脸上，是空洞不暝的双眼，任由雨水冲刷。

    许久，一个仰躺着的尸身被推翻下去，缓缓起身的是一个人，一个满身血痕的人。

    是神兵营的营长，苏輮然。

    他紧咬着牙，吃力的将那柄再稍微偏离一点就刺入要害的法剑拔出。

    “斯”，血腥味，让他有些晕眩了。

    苏輮然捂着伤口，一步一步，沉重地朝那沉重的千机火炮走去。

    身上的铠甲早已粉碎，甲片深深陷进肉里，最触目惊心的，是腹上那一刀，有两尺长，长到几乎可以把汉子腰斩，有五寸深，深可见肋骨。

    每动一下，牵一而发全身，每走一步，十指连心。

    他还在走，淌着血，两旁是残尸，面目不堪，七零八落的残尸，但他都认识，左旁被削掉半边脑袋的是王二，他嘴角有痣，被捅成血窟窿的是赵定，他最胖了，还有李林、齐平、钱四海、叶子……

    “王二回防！守住炮！”

    “知道了！”

    “苏哥，俺杀不动了，妈的别动我兄弟，全冲我来！”

    “赵定！”

    ……

    认得，他都认得。

    整整一柱香，苏輮然才走到这台千机火炮面前。

    那重炮四周全是尸体，他兄弟的尸体。

    他轻轻将尸体抬起，慢慢而又仔细安置在一旁，他怕吵着他们。

    中间空了一个位置，那是留给他自己的。

    苏輮然从怀中掏出钟表，还好，表没坏。

    离总攻的时间还有两柱香。

    两柱香，很长，每分每秒对他来讲，都是碎骨般的折磨。

    时间还长，他便用那被血腥味填充的沙哑嗓音与兄弟们聊起了天。

    “大定啊，够爷们，苏哥我看到你张开手朝他们冲过去了，你救了苏哥的命啊，到了那别饿着自己昂，白白胖胖的多好，苏哥想生还来不及呢。”

    傻蛋齐平！这是我们单身汉该打的仗，你个有媳妇儿的偷偷跑出来瞎溜达什么？你媳妇儿说你不去，她就去，你就真信啦？出息！”

    “还有你，钱眼子！你不是说命比钱重要吗？你不是说打不过就装死吗？你起来偷袭算什么事啊？”

    “王二，你个王八蛋，天天说老子名娘们，来来来，你起来，老子当场就把名儿改了！”

    ……

    汉子不停的唠叨着，一个人一个人的念叨过去。

    风雨轻抚而过，窸窸窣窣。

    “知道了知道了，我心里数着呢。”

    时辰要到了，那就意味着，总攻，开始。

    汉子调整着火炮，不禁唏嘘道：“什么嘛，这两柱香过得还是很快的嘛。”

    “哥几个等等我，走之前，让我再替你们喊一嗓子。”那是他最后一次望向自己的弟兄们了。

    总攻开始！

    他目光如炬，坚定地望向远方，奋力拉起火炮开环，

    鲜血喷薄而出，他撕心裂肺般高声喝道：

    “莽撞人呐～”

    轰天炮响，遍地罗鸣，却仍是盖不住汉子的嘶吼。那吼声响彻于天地之间，久久不能消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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