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三贬寇准-第6/7页
一想到这里,赵恒便不安起来,想起自己刚才莫名其妙的固执与帝王心术,心中也是一惊。他忽然想起当年太宗皇帝晚年时,帝王之心反复无常,弄得三皇叔贬死,大哥自污,二哥悖乱,弄得数年皇位不定,自己几个兄弟相争不下,日夜战战兢兢。甚至在自己择定为皇储之后心中仍然惶恐煎熬,封太子仪时竟又被父皇猜忌,当时他只觉得委屈、不解,因为那一份呼喊,任何人都能明白这是对父皇带来的太平盛世的拥戴感恩之心,才施于太子之身,又岂是自己所能控制。
当时自己只是畏着天心之无常,如今想来,当日父皇的行为,何曾不是因为身体日益失控而导致的多疑多猜,以至于至亲见畏,灵前生变。如今闭目将自己近日的行为心态,与太宗晚年的行为心态与自己当日的忧惧对照了一遍,顿时就明白了,这种对权力失控的恐惧,竟是全无道理、无视天伦、不受理智控制。父皇已经如此了,而自己,也要变成这样的人吗?
赵恒想到这里,悚然而惊,越想越悔,当即就道:“来人,备辇,朕要去寿成殿接皇后。”
张怀德没想到他说变就变,心思来了竟然会如此颠倒。原只道提醒他一下皇后的不易,叫他松一松口,肯叫人去接回皇后罢了,哪晓得他居然要自己去。当下哪里敢依,只劝道:“官家,外头风大,不如叫人接圣人回来就是。”
哪晓得赵恒来了性子,非要自己去接不过,还道:“朕今日都去上朝了,这路程岂不比去寿成殿更远,又怕什么。”
张怀德无奈,只得叫人备了轿辇,扶着赵恒走出殿来,正要上辇,却见远处轿辇过来,正是皇后的轿辇。
张怀德喜道:“官家,圣人已经来了。”
此时刘娥也接到皇帝在廊下吹风的事,顾不得着恼,急急赶过来,待到了延庆殿前,却见前面也停着皇帝的轿辇,皇帝正在门前准备上辇,当下两人四目相对,都怔住了。
刘娥顾不得人来扶,急急自己跳下轿辇,跑到皇帝跟前,叫道:“官家。”
赵恒已经一把抓着刘娥的手,自己先道:“小娥,朕正要去找你,今日都是朕的不是——”
刘娥不想如今还能听到他这样的话,不由心里又酸又甜,当下扶住他的手,一边往里走一边道:“不,都是我的不是。”
就听得赵恒道:“是我的不是。”
刘娥也道:“是我的不是。”
张怀德木着脸,听着帝后互陪不是,见着两人进了殿坐下来,当下与雷允恭使个眼色,两人留了几个小内侍与宫女听使唤,自己两人蹑手蹑脚地溜出去了。走到殿下,两人互相对望一眼,彼此都觉得对方的不易。
赵恒紧紧地抱着刘娥,此刻,他需要抱着一个活生生的爱人,才能够抵制那个受皇位控制的冰冷的自己。
赵恒轻轻地道:“真好,你在,你一直都在。否则……”否则的话,他会多么孤独和恐惧。
刘娥轻抚着赵恒的背部,温柔地安抚。
这一日,两人说了许多,许多。
回想起当日桑家瓦肆初见之时,他买了她的三件银饰,就此订下一生。
赵恒叹道:“嗯,那时候我偷溜出来,看到原来宫外的世界,是如此美妙,才知道什么叫人间烟火,活色生香……”
刘娥也道:“那日书房,你教我焚香,教我识字,你告诉我那本书叫《太平广记》,里面有许多好听的故事,还跟我说我头一天说唱的故事,就在这本书里,叫、叫……”
赵恒见她苦思,忍不住道:“是《补江总白猿传》。”他一说出口,就已明白,是刘娥故意引他说的,伸指指了一下刘娥的额头,两人相视而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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