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世间之二-第2/4页



    千叔心里实在不忍,但是也知道这个时候祝家正是需要一个当家作主的人,因而只能用袖子将脸上的眼泪擦干净,控制住情绪,红着眼睛躬着身子,小声恳求道:“少爷,现在老爷太太卧病在床,祝家需要您站起来理事啊!”

    千叔的声音不高,能听出来是害怕惊到人而特意压低了嗓门。

    可这不大的声音在祝景明听来,依旧像是一个惊雷打响在耳边。

    他几乎是惊慌失措地跳了起来,左右看了看院子里头的仆妇;

    每个人都低着头,躲躲闪闪不敢对上主家少爷的眼睛。

    祝景明困兽一样地转了一圈,看过了惊恐缩在墙角的阿知,外请来的跪伏在地上不敢抬头的稳婆和奶娘,一心摆弄药箱的李大夫,还有自己身后,比自己更加惊慌失措的和顺。

    他再转头,又看向已经去过的产房。

    脑海里倏忽浮现几个画面:

    染血的床榻,高高隆起的被褥,垂在床边的、苍白的、僵硬的手臂,还有玉衡,他的妻子;那张泛青的、直直看向门外的脸,她的眼睛半睁半闭,嘴唇紧抿,汗湿的发丝凌乱的粘在脸上——是一张痛苦的、疲惫的、请求期盼着什么脸。

    他刚刚在产房里看到的一些,此刻历历在目。

    但是好奇怪,对上妻子浑浊双眼,他胸腔里像是一颗木头雕刻的心脏,竟然什么感觉都没有。

    他甚至有闲心想到了自己小时候在院子里吹的肥皂泡;

    五彩的泡泡从芦管里一个接一个吹出来,他觉得自己就像是被一个气泡包住了,明明是那么可怕的一切,可是有一层五彩的气泡包裹住了他,他看着泡泡外头可怕的一切,就像是在看一个荒诞的梦境。

    他记得自己出门的时候,还问过玉衡,感觉怎么样?

    玉衡连眼睛也没睁开,只是从被子里伸出一只手,对着他慵懒地摆了摆。

    她的肚子那么大,腿脚还有些浮肿,可是纤纤玉手还是纤纤玉手,那么好看,指甲圆润,无需染颜色,在微亮的烛光中,就像是画上的一个剪影,只不过露出一角,就让人浮想联翩。

    他凑过了亲了亲那只手,惹来妻子不耐烦的一推。

    走出畅春院,他常走的小道边已经点上了灯,天上是零零点点的星子,身后和顺还在打着哈欠,早上的空气很好,吸一口,他只觉得满心的困乏都消失不见,浑身又充满了干劲儿。

    距离秋闱还有两个月,他打定主意要好好用功,为玉衡还有他们的孩子挣下一份功名。

    泡泡里的他,好像还是早上那个走在祝家小道上的他。

    外头再不一样了,可是泡泡里的一切是那么美好,时光都好似停滞……

    好像只要他闭上眼睛,回到家,玉衡还是侧躺在院子里的小榻上,看他回来,就搁下手上翻到一半的话本,拉住他的手,小声地抱怨这孩子性子太慢,竟然到现在都没出来。

    他会笑着安抚,说自己小时候性子也很慢,这孩子怕是随了他,不慌不忙的。

    嘴上这样说,他其实心里也有些着急,已经过了李大夫预估分娩的日子,玉衡依旧是一个劲儿的只长肚子不长肉,实在让旁观的人不安心。

    李大夫也说这肚子不同寻常,怕是再大了风险不能承受,因而催产药都已经开好了。

    药配好了,祝景明却又有些不敢和玉衡说,唯恐她担忧。他心里已经默默地下定了主意,要是两日后还是没有动静,这催产药总是要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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