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 心念动 长阶长,汗满襟。



    魏弃再睁开眼时,人依然还在寒冰床上。

    只不过,与他昏睡前不同的是,身上那些渗血的伤口已被人细细上过药、包扎好。

    连衣裳也新换了一件,颜色素白。他微微低头,甚至能嗅到清洗过后的皂粉香气。

    可是,为什么

    他眉头紧锁,头痛欲裂。

    太阳穴几乎要炸开一般、跳得恼人。

    他实在想不明白自己为何还能醒来。

    更不明白为何还会有人替自己包扎伤口毕竟,会像这样耐着性子、一点一点为自己包扎那些皲裂伤口的丽姬,早已死去多年。而他不能被人发现自己身体的奇异之处,所以从不寻医问药,遑论让人为自己

    不。

    魏弃心头一跳。

    突然想起,几个月前,自己确曾破过一次例。

    为了不漏破绽,鬼使神差地,他当时甚至将已经结痂的伤口重新撕裂,又用刻刀在手掌划下几道新伤。

    种种疑惑堆攒心头,愁云密布却无所解。

    他勉强半撑起身,视线打量四周,却一眼瞧见地上某个熟悉的身影准确来说,是熟悉的、高高隆起的地铺。

    分明已裹着三四层棉被,那人仍然被冻得牙关打颤,不住发抖。

    暗室愈是寂静,落针可闻,她唇齿研磨的簌簌声便愈发明显。

    魏弃目光微凝。

    失去意识前,那些或迷离或朦胧的记忆,此时终于渐次回笼。

    他想起来那只阴差阳错闯进地宫的狸奴、被破解的机关、满地的残针断剑;

    而后,是垂死之际,那只轻轻托住自己的手,耳边喋喋不休呼唤着的声音。

    长阶长,汗满襟。

    咬牙背起他、每一步都走得步履蹒跚的小宫女,忽然哽咽着说殿下,我不想你死。

    他依稀听见,心中却只觉荒唐,想她究竟要多愚蠢,才会祈求自己不要死。

    死了不是正好么

    可她的眼泪和颤抖不像作假,于是,不知怎的,他的心里又冒出些奇怪而酸涩的感觉,恍惚间,好似又回到某个寻常午后。他在殿中看书,小宫女就乖乖坐在案旁陪着。

    起初,她还装作一本正经的模样,时不时擦擦桌案,端茶倒水;

    后来,不知何时,却“一如往常”地撑着脸颊、偷懒打起盹来。

    结果睡得太熟,冷不丁一个小鸡啄米,便扑倒在案上。

    “砰”的一声,砚台翻倒,书页纷飞。

    他的笔尖立时停住。

    看一眼桌上狼藉,又看一眼旁边的“始作俑者”,心想,是把她剐了好呢,还是这么掐死算了。

    只片刻工夫,他已在心中拟好了她数种死法。

    待要下手时,这厮却仍浑然不觉,枕着手臂睡得香甜,也不知在梦里吃了多少美味佳肴,嘴里不住砸吧砸吧,一副意犹未尽的模样。

    愚蠢。

    他把笔搁下。

    原本为了掐死她而伸出去的手,最后,却只轻轻揩去了她鼻尖溅到的墨点。

    那时的他,并没有觉得那一刻多么弥足珍贵。

    直到与死亡一线之隔,他才后知后觉地发现,十一年来,原来自己也曾有过、觉得活着并非那么了无生趣的时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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