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 遗憾-第2/3页



 太子若可辅,则惟愿伯通兄,能承愚弟之志,作此利刃。

 陈蒨紧紧地抓了抓章昭达这个故友的手臂。

 忽而,他听见身侧的韩子高,啜泣有声。

 他努力侧过身子。

 记忆中那位面容姣好,善解人意的总角少年,同眼前这位已有了七八分行伍之气在身的武臣,重叠在了一起。

 他努力冲这位韩将军一笑,口中言道。

 十年戎马倏忽过,将军不复少年妆。

 他与他的双目相视,只是口中吟着诗句,不见有更多动作。

 君王作笑天下和,心中惆怅一人知。

 泪水坠落。

 陈蒨身子一软,倒在了二位将军怀中。

 中书省内。

 陈伯宗正览看着,由萧引整理的一份关于各地最新户籍状况的文书。

 去岁国家减租调二成,清理之下,各地又新附民户五万,二十六万口。

 隐户稍真,实是幸事一桩。

 陈伯宗看罢那文书,面上不禁挂上一分喜色。

 他相信他的阿父陈蒨会喜欢这个。

 又想起了些什么,他提笔在那文书之上,附了一行小字。

 淮水榷场,去岁至今,税钱已至二亿。

 面上露出满意神色。

 陈伯宗相信,得了这两条好消息,病中的陈蒨一定能够开心许久。

 思虑间,他却忽听见廊外响起一串急促的脚步。

 然后,一个近来愈发熟悉的声音,在门外响起。

 天子游华林园病笃,臣章昭达,恳请太子速往见之。

 那声音一止,这间太子独用的屋舍之中,骤然生出一种寂静,落针可闻。

 吱呀一声。屋舍门开。

 章昭达望见太子眼眶微红,而其身后桌案之下,墨洒满地。

 华林园中,天渊池北。

 一处野草满坡的小丘之上。

 陈蒨倚靠着前朝所修景阳楼的一段残垣,正言笑自若,与到仲举对坐弈棋。

 他面色稍见红润,似若病气已去。

 这处名作景阳山的小山丘,现今已被禁中卫士围了两重。

 陈伯宗穿过山下拱卫的卫士人墙,奔上山来,甫一见到陈蒨,便跪坐在其身前,躬身言道。

 儿请阿父但饮医药,速还宫中。

 陈蒨看了那远处的医者一眼,伸手在陈伯宗的背上抚了抚,言道。

 阿父之病,不可救也,奉业若欲阿父饮医药,则先与阿父弈棋一局。

 陈伯宗闻言,知他阿父性情如此,无可强迫,只能应道。

 一局若罢,阿父当信其诺言。

 陈蒨闻言,欣然而笑道。

 当然,阿父素重诺。

 陈伯宗于是与到仲举易座。

 此时陈蒨在东,倚前代之残垣,大日在西,垂光明至四野。

 与五年前一样。

 陈伯宗执白先行,陈蒨执黑后发。

 陈蒨的棋风还是一如既往的稳健,双方落子数十目时,观者只会觉得他棋力平平,或是庸手。

 下至第五十目时,陈蒨手下棋风一转,变守作攻,一步杀招走出,便直让陈伯宗难受非常。

 见陈伯宗犹豫不决,他面带笑意,从怀中,掏出一本书来。

 那书的封页上,是陈律二字,二字之侧还书有两行小字,陈伯宗距书稍远,未看真切。

 陈蒨将那书本放在棋枰之侧,终于缓声言道。

 我前时有志,欲为百姓立一良法,然则天数有限,而今虽会国中贤良,亦只成其纲目。

 我观天下诸律,唯齐律最为佳品,奉业若无开创之能,取其律令,会贤良大臣,损益则可用之。

 若奉业果有开创之心,则当以我所立之纲目,取北国之精要,增删而补益之。

 如此,阿父虽在九泉之下,亦可无遗憾矣。

 言罢,他见陈伯宗欲答话,却抬手止之,道。

 奉业不必以言辞答我,此间且弈棋。

 又行棋二十目,陈蒨步步侵逼,却并不一鼓而下,只是缓缓布局,以增陈伯宗白子之压力。

 他挥手让到韩章三人远退,俯首低声同陈伯宗言道。

 天下之局,我已为奉业布之。

 章昭达周罗睺,良帅之选,奉业当亲厚待之,西征北讨,用此二人必成其事。

 任忠程文季周敷樊毅,良将之才,历练久之,则可堪大用。

 至于老臣,吴明彻黄法氍徐度程灵洗周炅,皆堪用使,惟虑其寿数若我,不能常在。

 另有侯安都淳于量及我所荣宠之韩子高等,但思恩养,慎而用之。

 武臣之用,皆在前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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