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红轩
南城河湾有绕堤街一条,因着河道旁围建高耸堤坝阻挡大江水,故此名曰绕堤。
从坊市坐船过三座石廊桥再转左,沿途轻舟几叶穿插交错,在抬首便是开设在湖畔的弄月高楼。
楼外人流热闹,廊桥下才子佳人携伴同游,阴凉石阶上船夫坐着挑杆逗水,河贩掐着鱼鲜高喊吆喝,顿现自古繁华。
此际楼内客如群鱼贯通里外,柜台前的青年搁着瘸腿执笔盘账,偶时长指几番拨弄叫算盘噼啪作响。
他手上有伤,像是旧时留下的疤痕,身上青衫洗的发白瞧着朴素,模样看起来莫约二十多岁干干净净。
这时候门前来了个身穿衙服的中年男子,他环视周遭一圈的眼神眯缝着,看上去像是在找人。
柜台前的笔紧跟着停下。
瘸腿的青年朝小二使了个眼色,小二立刻就上去招呼,然后将人领到了二楼的雅间。
青年缓慢起身拿了木杖上楼,推开门后不顾森冷的眼神,只是关了门走到窗前将窗户推开些许。
窗外清风吹进来,青年这才慢条斯理地坐下,随后揖礼说:山大人,在下是书院的学生,红轩。
山一程此刻面色铁青,忍着脾气一拱手,然后一伸:我人来了,腰牌何在?
腰牌自会归还给大人,但不是现在。红轩伸手拿着茶壶倒了茶,推过去,待会儿自有人会送来,还有大人想要的。
山一程闻言不禁怒极反笑:我想要的?你知道我想要的可是什么?
山大人如今有四十年岁了吧?红轩抿了茶后慢慢地问。
山一程犹疑之余回答:不才,今年四十有一。
红轩听完点了下头:山大人在卫尉寺从职应该也有二十多年?
山一程斜着眉毛回话:二十六年。
卫尉寺七部尉本是圣上为亲王时管辖所部,如今圣上已是国主,卫尉寺的权力也是水涨船高,听闻红轩顿了顿,朝中凡从二品下的官员若有私嫌渎职,七部尉可越阶参本直面圣上。不知可是如此?
山一程不愿再多言,反问:你问这些做什么?
风风雨雨二十六年鞍前马后,官职依旧是个正九品上,大人想要的难道不是升迁?红轩抬起清澈的眼神看着山一程。
山一程喉间一窒,他鼻息深吸半晌才说:这不是你该问的。
我只是替大人惋惜。红轩揉着手腕,语调也逐显蹉跎,看着大人为近日肆都闹贼的事宜奔走,恰巧东平使团于今日入都。这贼闹的实在不是时候。
山一程听着这句话面色僵冷,随即直视过去质问:你威胁我?
不敢,学生只是想送大人一份礼。红轩毫无惧怕地回视。
山一程冷笑一声:什么礼?
红轩从怀中拿出一张纸放在桌上:这张是吟歌楼东主转让的卖身契,大人看看。
山一程拿起扫了几眼,视线移开时说:这是秋荷的卖身契。
红轩点头:最近被盗的失主皆去卫尉寺报过案,可大多都已撤案。想必大人去盘查过。这贼虽然偷,但也会还。如今大人被偷了腰牌,可还回来的会是什么呢?山一程情不自禁顺着思路深挖,转瞬身子一震,然后抬起眸子打量着红轩问:他当真能给我想要的?
吟歌楼的老妈子之所以肯让秋荷赎身,就是因为她收了一份好处。红轩认真地回答。
山一程不免好奇地问:什么好处?
红轩笑了笑:她本是贱籍,现在经由户部右主事首肯从良籍,另外她儿子也被准允纳入书院读书。
山一程吃了一惊:这贼跟户部还有瓜葛?
大人言过了,贼是贼,官是官,两者岂能相提并论。红轩笑着站起来,走到窗边望着堤坝说,其实户部这些年经常更改户籍,其中有从良的,也有纳入贱籍的,就比如南城菱藕街的游龙帮,他们的帮主就是外来的流民。
山一程听着眼睛眨动,思索着说:你是说户部擅改流民户籍?
这条绕提街纵贯南北十四条街,以前民户居所莫约万户。红轩撑着窗台远望河畔相连民屋,而今因为流民的涌入只能大兴土木,万户是当初,现下恐怕已过十万。
山一程听出了了不得的消息,他惊讶地说:那外地州郡岂不失了百姓民生?
绸缎庄的王始忠出身景州高塘,他家中三代本是农户,可因着当地大户合谋骗取田亩,致使他远走异乡。靠着白手起家做了商贾,可户却落在肆都,至今不肯回归本乡。高耸堤坝外隐有暗潮声,红轩的声音也渐高涨,秋荷姑娘早年从本乡逃亡做了流民,其母因吃观音土噎死,其父于后将幼女卖入吟歌楼做了艺妓。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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