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采桑



人头落地刹那已令在场围观的人群喧嚣戏谑,高呼声里却有一人自民舍远处凝望。

 茶楼阑珊不过及腰,采桑倚着窗沿已瞧了许久。

 顺着死人歪斜的视线她看到了三个孩子的身影,眸子微合便甩手将银子拍在桌上。

 人转身一勾窗台已翻至廊下。

 她牵马离开闹市追踪慢行,随后见着三个孩子在典当行卖扳指,之后又看着他们在车行包下一辆马车。

 看样子应是要离开烟城。

 可去哪?

 驾车的老汉身形佝偻,采桑一打听便有多人争相告知,老汉多年往返烟城肆都两地。

 她离开时又留了一锭银子,但除却银子,那些平日吃风扑尘的赶车汉子更爱看她的婀娜背影。

 其间还夹杂着阵阵议论私语。

 这年头漂亮的女人不多。

 嘿,这女人可比漂亮女人还漂亮!

 可惜生了一对剑眉,看着怪冷

 多年走马饮西风,采桑的美已被自己冷落一旁,知道肆都七部尉采桑之名的人仅只记得她的弓和箭。

 长弓由黄杨木削制,箭簇寒星深藏箭囊,老马已跟随她走遍大江南北。

 此次南下烟城得了这枚玉珏她本该回都复命,可现下望着奔驰出城门的马车,目睹窗口探出的小小身影。

 她想起了一些旧事。

 翻身上马踏入古道长街,天际云海已被彩霞染成艳红,她打马慢行遥遥跟随,偶时便取腰间酒壶解闷。

 却不知何时轻响的马蹄声已至身后,很快两匹马便成并驾齐驱。

 采桑抬臂昂首饮酒,稍稍轻拉缰绳,马儿轻斥响鼻慢下马蹄。

 身侧那人在马上颠簸,目光远眺着马车背影才开口:观千铁马一死,那时我便猜测你可能会来。

 说话那人骑着一匹膘肥体壮的健马,身形更是肥胖混圆。

 他拇指上套着玉扳指。

 多年不见,我以为守护着少主的除了更子再无他人。采桑目视前方,肩头忽有落叶飘零,于傲,论忠心我不如你。

 良禽择木而栖,你选的路我于傲不会怪你。于傲笑如弥勒,可转瞬却深深叹息,只是更子身死,洛氏不知所踪,恐怕我此次归都也难辞其

 手中酒壶垂下,采桑想起了当年那个少年:更子十岁追随秦王,本是将门之后该当征伐沙场。可却将四年光阴倾覆在一句承诺中,为此身死异乡,默默无名。我佩服他,也恨自己背弃了当初的誓言。

 马蹄踏过枯藤,掠过老树引来乌鸦啼鸣。

 但少主福大命大,这几日我看着他化险为夷,便知其乃是天命所归。于傲眯眼从刺眼的光线里追寻模糊车影,只不过,我心有顾忌

 采桑轻笑挑起眼帘:你顾忌我会抓了少主去邀功?

 于傲脸色略红垂下了头:是。

 采桑不置可否地笑了会儿:难道你忘了他生母本是我的姐妹,他出生时我还抱过他。

 于傲盯着手中缰绳:所以你不会杀他?就算我死也不会伤害他。采桑话语深沉,亦如马蹄留在土中的印痕,我执玉珏归都晋王必会相信少主已死,只愿她望着前方碾过小桥的车轮,他去了肆都后当一个普普通通的人,永远不要被发现。那样,我也许在他母亲坟前还能留有一丝心安。

 谈话间马儿渡过小桥,山户农家已是炊烟袅袅。

 于傲宽心一笑:我会把你的话当做承诺,为此我也能心安自己总算尽了忠心。

 你的忠心已尽过两次。采桑笑呵呵地看向他。

 于傲莞尔苦笑:你知道?

 采桑点头:知道。

 于傲不解:何时?何地?

 少主前几日曾在街上偷过你的玉扳指。采桑笑的更浓更艳,面上满是开怀,第二次是在今日斩首之时,你又被他偷了一次。

 于傲苦笑着摇头长叹:你居然都看到了,我竟未察觉你在窥视。

 采桑的笑渐渐退却:你在怪你自己?

 于傲老实地垂下头颅:是。

 采桑再问:你在愧疚。

 于傲含齿咬牙:是。

 采桑的剑眉微微蹙起,可语声已变柔和:你在怪自己不能如更子般为少主舍生忘死?

 于傲沉鄂重声说:是,我还愧疚自己只能出钱却不能出力。

 采桑顿了顿才宽慰:可你至少已经给了他活命的资本,钱虽不是万能的,但人若没钱却是万万不能。

 于傲沉沉颔首,紧接却又苦叹摇头:你问的都不错,但你答的却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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