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怪物

迷雾笼罩中的森林，本该一如往常那样寂静。

 声音不知从何处响起，好似瘦骨嶙峋的饥饿动物，拖着疲惫的身体，挥舞迟钝的爪子，奋力掘开泥土，试图寻找可以果腹的食物。

 诡异无比的挖掘声，一路刺破雾气，抵达光芒笼罩的帐篷。

 莫鱼瞄了眼窗户，尽力蜷缩着身子，以便全身能贴在毛毯上，完全无视了那个声音。

 这种距离太远，等过去什么都找不到，极有可能是幻觉的事情，压根不值得关注。

 更何况，眼前的表演，实在让人过于欢乐。

 刚刚踩着桌子眉飞色舞，自称要斩恶魔，除天使，威震冥海，拯救世界于危难的孙辽，突然就一声不吭，钻进桌子底下。

 就算浑身裹着厚毛毯，他仍然冻得直哆嗦，从桌下露出的两只眼睛，死死盯着门帘，活像一只缩进壳里的乌龟。

 噗你在干什么？莫鱼咧着嘴直乐

 莫鱼，这么恐怖的时候，你怎么还在笑？孙辽压着声音，配合他此时的造型，说不出的弱小又无助。

 恐怖？什么恐怖？哪里恐怖了？莫鱼笑着四处张望。

 哇，你看这诡异幽暗的森林，伸手不见五指的浓雾，两个偶然相遇的弱小灵魂，吞噬人心的怪物，藏匿在迷雾之中伺机行动诅咒！绝望！背叛！命运！召唤！降临！

 孙辽双目无神，用冰冷沙哑的口音叙述着，再加上厚厚的龟桌子毛毯，活像被邪恶生物附身一样。

 ‘啪啪啪’，莫鱼配合的鼓掌，这以前可没人讲笑话听。

 烦死了！不许笑！孙辽喘着粗气大声呵斥。

 好。莫鱼咬住下唇，眼见他情绪愈加激动，便起身钻出帐篷，我看看什么时候天亮。

 哎你先回来，千万别出去！我们老老实实等天亮。孙辽突然紧张起来，一个劲劝阻：这么大的雾，能看出什么来？你赶紧回来。

 没事，我找找

 莫鱼背靠帐篷，在潮湿浑浊的空气中，绕着帐篷转了一圈，确定脚下空空如也，没有预想中的声音后，返身回到帐篷。

 没事，用不了多久，太阳就会亮。莫鱼肯定的作出结论。

 你是怎么知道的？

 看地上的叶子。

 叶子？

 嗯，每当夜晚来临，树叶就会枯萎，落下的叶子会逐渐消失，赶在太阳出来以前，新的叶子会重新生长出来。

 莫鱼眯着眼睛，脸颊蹭着毛毯，往日里睡不着的时候，就摸黑数着叶子，久而久之，便总结出了经验。

 异界这里的大树真是奇怪，叶子居然晚上枯萎。孙辽瞅着沾满油脂的碟子，上面静静躺着几片落叶。

 出于内心的好奇，孙辽探出身子，伸手拾起其中一片，放到眼前仔细端详。

 叶子长相酷似手掌，捏在指尖酥脆无比，支撑叶片的脉络如神经般复杂。

 在最粗的那根叶脉上，有一道非常显眼的裂缝，些许苍白色叶肉，还泡在未干涸的黏液中。

 与其说是一片叶子，倒更像是某种生物褪下来的壳。

 这到底是什么？！孙辽甩掉手中落叶，瞬间缩了回去。

 随着一阵噼啪作响，落叶在火中化为灰烬，火炉上飘出一股黑烟，肉被烤焦的味道溢满帐篷。

 这到底是什么东西？孙辽哆嗦着又问了一次。

 这有什么奇怪的？莫鱼揭开门帘，挥手驱赶空气中的焦味，诧异地问：难道你们那儿的叶子不是这样？

 绝对不是！孙辽把头摇跟拨浪鼓一样。那也不用怕，不到天亮它们就会自行分解。莫鱼对此习以为常。

 像这样的黑夜，他已经经历了数千次。从最初的不适应，大喊着疯狂乱跑，到后面察觉到一切如常，想着什么都不会发生，就慢慢习惯下来，躺在落叶中发呆。

 别怕。莫鱼又安慰了一声：等天亮都会过去。

 靠，谁怕了？孙辽往外掏着被褥，明明直打哆嗦，却依旧嘴硬：我只是有点冷，你不许我多盖点被子？

 莫鱼并没有搭话，伸手指了指门帘外，浓厚雾气中传来碎裂声，脆弱的叶片正在被踩碎，并且声音愈来愈近，愈来愈清晰。

 很明显，那东西正朝着帐篷走来，而且速度极快。

 ‘咔嚓’‘咔嚓’

 莫鱼支着毛毯起身，朝着门帘半蹲，手握成拳警惕地回头看了眼，却不见孙辽人影。

 人呢？莫鱼疑惑地喊了声。

 嘘嘘嘘！孙辽从桌下冒出头来，食指按着嘴唇，压着嗓子喊：小点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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