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八、漂流金水河

    猫小箭昏昏沉沉的又睡着了，在断虹桥的望柱上无所事事，对时间似乎也变得不那么敏感了。他就像个被难题困住的学生，考试已经结束，还呆呆地坐在自己的座位上。梦中他看见白灵儿在下马碑前向他招手，他想跑过去对她说，“他被萌狮骗了！没有找到《月下旧闻考》的古籍，他想回家去，又怕爷爷不在了进不了房门，不知能否去隆福寺的地宫借宿？”

    但他却无法摆脱望柱的束缚，就像被一根皮筋拴在那，每当他心想逃离时，那根无形的皮筋就把他猛地拉回到原地。猫小箭无可奈何地看着水中的波纹，一圈圈地荡漾开，他凝固的身影就像一根指针，时间正在他无法摆脱的束缚中流逝。逐渐淡化的波纹，看上去像老箭张慈爱的布满皱纹的老脸，又像弓箭大院嬉戏少年脚下的画线，也像烧灼后龟甲的纹路～龟甲！莲蓬下水面上竟然漂浮着隆福大爷给他的龟甲。

    也许就在他看那水波纹的时候，龟甲从他那光滑的狮鬃上滑了下去。瞬间，猫小箭仿佛又回到那令人神往的赑屃幻境：湛蓝的海水，如丝绸般卷曲的云朵，白灵儿脚下珍珠般亮泽的细沙，还有手心里滚烫的烧灼～他不能失去这承载着记忆的龟甲。

    猫小箭拼劲全力移动那总是捂住肚子的手臂，往池塘里探身下去，去够漂浮的龟甲，“咯噔”莲蓬上传来沉闷的断裂声，沉重的石狮子一头栽了下去。奇怪，猫小箭没有听到自己“噗通”落水的声音，而且身上如石头般的僵硬感也莫名地消失了。

    转头伸腿都挺灵活的，也没有掉到池塘里那浑身湿漉漉的感觉，他躺在龟甲上，而且已经恢复了猫的形态。龟甲承载着他就像一叶独木舟，曾经被烧灼的纹路中流淌着鲜红色的液体，酷似有了生命的岩浆。

    “哎哟！那孩子掉水里啦！”透过一层薄薄的水雾，望柱上的狮子们焦躁不安地原地踏着步，每一瞪圆的双眼睛都在荷叶间荡漾的水波纹中搜寻着。但也只限于此，数百年来的墨守成规，让望柱那块巴掌大的立足之地成为他们不可逾越的界线。

    “在哪呢？我这眼神不好，看不见，谁家的小狮子离得近，快帮忙瞧瞧。”踩着雏狮的赶忙挪开爪子，放小狮子去荷叶间搜寻。

    有眼见的小狮子扒开荷叶，一眼就看见一块像小船样子的龟壳上，一只猫正在左顾右盼。忙跳回莲蓬上跟母狮子说：“妈妈，太奇妙了，掉水里的狮子变成一只猫了，我能也跳到池塘里面吗？他有条船要漂走了。”

    吓得母狮子一把按住小狮子紧张兮兮地说：“你敢，你知道那池塘里有多危险吗？那塘底的泥可深了，我们石狮子一旦陷进去就再难重见天日，卢沟桥上狮子有的为什么那么新，不就是掉河里了，捞不上来重新雕刻的吗？安心待着不折腾就能永生，听懂没有？”

    小狮子将信将疑底“哦”一声，吓得不敢说话了。

    “哎，小箭狮子，你要是想走我们不拦着，顺着这金水河漂别惹事，谁叫你都别答应，随风出巽位之海就能回到人间界了。”看不清面容的老狮子冲着龟甲飘走的方向喊着。

    “好的，谢谢啦！”猫小箭回头看那渐渐远去亮晶晶的薄雾，在船尾收拢成色彩斑斓的霓虹，一半垂落在宽阔的河面上，果然是一座断虹桥。

    没有船帆和舵桨的龟甲船顺着舒缓的水流向东漂，此时夕阳浓烈如赤焰般烘烤着水面，龟甲纹路中浸透的血脉与金水融为一体，顺着猫毛汇入小箭的身体，让他原本颓丧虚弱的内心重新燃起希望的光芒。

    在微微翘起的龟甲上眺望远方，如同在幽深的峡谷中航行，两侧河岸是陡峭的崖壁，神秘而混浊的雾气从石壁缝隙中喷涌而出，在铁青色的巨石上凝聚，那一层在迷雾中遮遮掩掩的植被，分不清是附着百年的青苔还是郁郁葱葱的森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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