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念-第4/4页

    “既然你们都知道贵妃不是真的，为什么……”夏晚不解。

    齐暮枢轻叹，淡然道，“是真是假，有那么重要吗？”

    可笑的是，齐委诤在听完荀淮那番话后压根没有考虑真公主的性命安危，直接将荀淮囚禁在地下室中。

    在一个雨天里，曾经的齐暮枢也不明白祖父为何要这么做。

    但祖父接下来的一番话，让他幡然醒悟。

    “生于大家，死于大家，齐氏扶王，历经十代，多少帝王在我们手中崛起又离去。我们齐氏之所以能屹立几百年不倒，全赖齐氏全族一番治国平世之心。那些书案上的治水之策，分土之论，是我们齐氏的心血。我年少时便立志，倾尽一生也要保姜国百姓过上太平的日子，只可惜，乱世无道，晋王破魏之时，我便想到，我们姜国迟早也会有那么一天。终于，这一天到来了，我看见晋王并没有屠戮百姓，没有烧毁城池，我便也知道，他是一位好君主。姜国覆灭之后，我知道有些宗室子弟提前逃难免于一死了，若是他们有为姜平反之心，我齐府大门随时可进，可是过去这么久了，一个人都没来。我现在想，他们来了，又有什么意义呢？我们无兵无财无权，打起仗来，死伤的不还是姜国的百姓？至于姜王遗女，姜王保护得那样好，人人都没见过她的模样，只知道有这样一位人物。生于这样的乱世，成为这样的人物并非是一件好事，所以她孰真孰假，于我，与晋王，乃至于整个旧姜，都毫无意义。真正有意义的，是在这乱世之中，帮助流离失所的百姓重建家园，帮助贫穷饥饿的百姓重回温饱。”

    齐委诤已经五十岁了，在他五十大寿那一年，国破了，家也破了。支撑他到现在的唯一信念，是年少时立过的誓，是心中未曾出现山河平稳的遗憾，是眼里未曾见到江山美景的不甘。

    是被囚禁在地下室的荀淮一辈子，许多辈子都不会懂得的心境。

    夏晚听完，还是有些不解，“为何你刚才不告诉贵妃呢？”

    齐暮枢看着眼前的挚爱，满眼心疼，“她用你来威胁我，让我不能多问，只能为她办事，我此举，不过是制衡，只要她一天不知道荀淮的下落，她就要好好待你，否则，除了我，没有人替她在宫外奔走。”

    他的这番言语，好像刀子一样在夏晚的心上刻着他的名字。

    “暮枢，我在宫中一切都好。”她好久都没有呼唤过他的名字了，但这一刻，她真的很想唤一次，“世事磨人，我知道你心中亦有大志未舒展，我定不会成为你的绊脚石。”

    “夏晚，你知道吗，贵妃有意撮合我和袁授之女，她对你不是表面的这么好。”

    齐暮枢并不知道她请求贵妃促和的内情。

    “是我叫贵妃这么做的。”

    她的眼睛始终不敢看他。

    “我让贵妃撮合你的婚事，我希望你能受到君王重用，我希望你能撇弃情爱，我希望……”她的头越来越低，“你不要再等我。”

    最真挚的爱，是知道你是一个怎么样的人，知道你未来要成怎么样的事，哪怕牺牲自己，也要成全你。

    他的眼眶含泪，“你可知道，这一辈子，我只会爱你一个人。”

    “我也是。”

    盛夏本应该是燥热，一双人站在甬道高墙下的阴影里，一滴眼泪湿润地面，心中的悲凉抵得过这炎炎艳夏。

    夏晚，夏晚。

    我应该在那个晚夏时节就迎娶你，而不是等到秋天的时候，眼睁睁看着你全家遭罪，才惊觉太晚了。


    本章完